瑟透骨生寒。
果然是一出好戏!难怪大夫人要她来赴会!难怪要她与林若英穿一样的衣裳!
大夫人不但让人在花会上羞辱她、偷窥她,更想让她做林若英的替罪羊!
凭白让她来参加花会,她肯定会心生疑惑。所以顾九的羞辱还有颜宁的催促,不过是两颗烟雾弹,让她不敢走出枕菊阁破坏林若英的好事,又不会疑心有其它的阴谋!
那年轻男子身边跟着太监,不是宫里的那几位皇子便是得势的宗亲。这样的人心思缜密,林若英勾引他的同时,还不忘留一手,报的是若瑶的名字而不是她本名。
若事成,男子求亲的庚贴上只会写西宁候府长房嫡女;若事败,自然有若瑶担下淫贱的骂名,等着她就是死路一条!
除了这招暗棋,还有顾九这招明棋。顾九辱骂她时,若她没有针锋相对,等着她的就是去颜家做妾!无论如何,都是拿她做棋子!
好狠毒的计中计!虚实相映,算计她一个闺阁弱女居然用上了兵法?
若不是那嬷嬷把她引来,她蒙在鼓里,死到临头都不知走错了哪一步!
那嬷嬷口中请她来看戏的公子是谁?
颜宁和顾九为何要帮林若英?林若英这么做是大夫人的主意,还是老候爷的主意?
念头一个跟着一个,搅在一起毫无头绪。像被张牙舞爪的噩梦纠缠,若瑶神魂恍惚,头抵着石壁,过了许久仍一动不敢动,生怕一抬头噩梦变成事实。
假山缝隙中阴冷的湿气蔓延至全身,若瑶感觉像掉进冰窟窿似的,全身僵硬。被窒息感压迫,心胆都要爆开了似的疼。
西宁候府的人为了权势,作践她还不够!还把她往死路上逼?
可她不但不想死,更想活的舒服惬意!否则怎么会在青峰庵忍了十年,又费尽心思回到碌碌红尘?
扶着山石站稳身子,若瑶脊背挺得笔直,攥紧拳头微笑自语,“好戏!真是好戏!”声音轻若云烟,笑容却如冰雪般透着刻骨寒意。
“你还好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洞口传来,若瑶下意识地往暗处缩了缩身子。过了半晌,洞外的人仍未离开,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在等她出去。
淡蓝的锦袍映着天光,清静儒雅,瞧清楚来人的长相,若瑶暗吸口冷气,洞口的人居然是在翰墨轩中买她《艳姬帖》的那个男子?
男子极有耐心地站在那儿,许久才缓缓背过身低声道:“整理好仪容出来。”
若瑶深吸几口气让自已平静下来,拿帕子抹干净脸,拍掉身上的土。慢慢走出假山夹缝,对着男子福了一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男子转过身挑眉淡笑,“你怎知方才那男子不是我?又怎知命那仆妇提醒你的人是我?”
这样问便是承认了?
与其说假话惹怒他,不如实话实话承他这份人情!
若瑶垂着头语声平静地道:“说话声音不同,走路的脚步也不同。那人比公子脚步跨的大些!而且你们身上的熏香也不同!这夹缝极其隐秘,那人与身边太监俱未发现,可公子却直接停在洞口处问话,说明您不但知晓此地而且知道小女躲在此处。公子若非遣人示警的恩公,小女不敢做第二人想!”
一般女子骤然遇见这样的事,即便没吓的魂飞魄散,也一定惊慌失措。她竟能在片刻间想明白这些事,这份心思定力实在难得!
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看若瑶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亦多了几分怅然。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瞥见男子若有所思的模样,若瑶索性把话问明白。“恩公为何帮我?”
“凑巧知道有人心存污秽,路见不平罢了!姑娘不必挂在心上。”男子笑容仍旧温和,语气中却有了少许寒意。
“那就多谢恩公!小女狼狈不堪不宜久留,告退!”若瑶又福了一礼,转身便走。
看到若瑶脚步平稳,男子好奇地问道:“你不怕?”
“怕有何用?该看的都看了,日后小心应对便是。”淡然应了一句,若瑶继续往前走。
“好一个怕有何用?”男子笑意更盛,凤眸微挑,平静的眸光荡起一丝涟漪。她们三分相似却七分不同阿!
上前两步,他伸手将一只蝴蝶玉佩递到若瑶跟前,“这东西留在那人身上早晚是祸害!你收着兴许用处更大!”
能自由出入青阳郡主府,还能在她府中安插心腹,这男子到底是谁?
不但提前知晓林若英的打算,还能眨眼间从她心仪之人身上得到这块玉偑,他实在高深莫测!
这样的人,把这个可以钳制林若英的筹码给她是什么意思?
若瑶并未伸手,微垂了头静静站在那,好像并不明白那玉佩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男子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说完将玉佩放在路边青石上,转身离去,留下若瑶一人对着蝴蝶玉佩发呆。
这对玉佩是大夫人陪嫁,据说是上古宝玉,有辟邪驱祟的灵用。没想到今日竟成了林若英与人私下定情的信物!
蝴蝶佩莹润剔透,雕工精致,被竹叶间的碎光映照,绿意沉沉似一眼深潭。
隐忍藏拙还不肯放过她,何妨一战?她虽没有逆天的本事,可两世为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既然有人把筹码送上门,焉有不用的道理?
转眸向蓝袍男子消失的方向瞧了瞧,若瑶唇边弯起一抹笑意。
前世被最信任的恋人欺骗,今生她才不会轻信这高深莫测的男子帮她,只是出于仁义之心。
他用她做棋子,她亦可以用他为钢刀!
拎起玉佩藏进怀里,若瑶仔细整理好仪容,又将笼在袖子里的发钗插好,才慢慢朝枕菊阁走。
越接近枕菊阁,若瑶唇边的笑容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