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很少挨打。最起码很少挨小卿的打。
毕竟是经常跟着四叔的,小卿知道四叔最不喜人动家法的,所以对含烟常有几分宽宥。
今儿例外。
小卿确实有教训含烟的意思。
可是含烟没有乖乖受罚的意思。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要挨板子。
他看小卿,目光中满是委屈:“师兄要罚含烟,总得有个名目。”
小卿抬手一个耳光:“来关外久了,倒学会燕月的本事了,敢跟我这耍嘴了?”
脸上吃痛,含烟才惊觉老大这次确实是要动真格的,这边念头刚转,小卿手中的剑鞘已经带着风声重重敲在他的背上:“裤子褪了!”
含烟差点扑倒,忙撑了地,跪稳身形,“老大,小弟知错了。”
“现在才知道吗?”小卿冷冷地:“晚了。”
含烟抿了唇,看小卿。他是熟知老大的脾气的,跟他执拗,只会被打得更惨。可是,褪衣受责,是含烟最怕也最不愿的事情。
小卿也看他,神色依旧轻松。可是在含烟看来,却是那么地不容抗拒。唉,积威已深。含烟的脸腾地红了,手却乖乖地放到腰间盘扣上。
夜色已深,所以小卿也没命去取家法藤棍来,而是就地取材,反正这剑鞘使起来,也颇为趁手。
含烟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地落到地上,撑地的手早已握紧成拳,他紧抿着唇,尽量调匀气息,以熬过一下下尖锐的疼痛。想起不久前自己用这剑鞘打过随风的,心里直怀疑老大是故意给随风报仇来的。
小卿终于停手。
含烟暗暗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道:“劳师兄教训。”
小卿冷冷哼了一声,剑鞘顺手扔到地上:“跪上去。”
含烟咬了唇,忽略膝部和臀部叫嚣的疼痛,摇晃了一下身子,终于在剑鞘上跪稳。
双膝传来的刺骨的疼痛,让含烟又是一头冷汗,他必须跪得更加笔直,才不至于摇晃身体,双膝吃重,疼痛更甚。
小卿站在含烟面前,含烟把头轻轻扭过一边,身子依旧挺得笔直,耳边还有冷汗滑落。轮廓清晰的侧面,让含烟更显刚毅。
小卿忍不住用手扳过含烟的下颌,“看你这讨打的模样,”随手挥了他一个耳光,却不甚重,“若非怕月月心疼,非打得你起不来床不可。”
含烟本就委屈,小卿的话更让他气血上涌:“师兄想要教训,尽管教训,含烟用不着那个女人心疼。”
“哦。”小卿淡应。
含烟立刻悔得。他也不知为什么,每次老大本想打他五十板子,他总能“逼”得老大打他二百。难道真向老大说的,是自己讨打啊。
可是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的可能。
含烟立刻绷紧了身躯,等待老大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难得,小卿竟半天没有动作。
惊疑中,含烟忍不住抬眼去看老大。
小卿正凝眉,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明知道太后姑奶奶给为兄的懿旨。”小卿说起来竟有些委屈:太后姑奶奶明令不许我重罚你们,你偏来惹我。
含烟一脸黑线。
“是含烟口无遮拦,冒犯师兄,师兄责罚就是,小弟断不会向太后她老人家诉苦的。”
谁让自己是师弟呢,总不能让老大为难,这几日老大已经很操心了,自己再跟着添乱就太不应该了。
含烟虽然也怕痛,但还是颇识大体。
小卿见含烟说得诚挚,有些消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训斥他:“你我自己兄弟,冒犯不冒犯的有什么打紧。你不必拣这些无关紧要的说,给我说重点。”
含烟飞快地瞄了师兄一眼,揣测师兄所说的“重点”是指的哪个。
小卿果真有些乏累,闭了眼睛,提醒道:“从你跟着四叔来关外起开始说,漏了哪项,就多记上五十板子。”
果真是秋后算账,含烟叹气。师父既命了三叔来打四叔的板子,老大当不会平白就赦了自己。
含烟一边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一边向老大请责。直说了六七项,已经越说越是惊心。这些错误要是老大责罚起来,自己总也得有三天下不得床了。
小卿等了含烟再次请责,才睁开眼睛,叹口气道:“你当师兄愿意打你的板子吗只是你这次实在错得离谱,竟将我最紧要的吩咐都抛在了脑后。”
含烟不由悚然一惊。老大最紧要的吩咐就是:做弟子的应该时刻想着为尊长分忧。
含烟垂首。
小卿接着道:“师父命你随侍四叔身侧,你就该做好弟子的本分。除了侍奉好四叔,听从四叔的吩咐,自己也更要明白,哪些事情做得,哪些事情做不得。”
“咱们当侄儿的自然不能也不该管叔叔们的私事,但是也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小卿起身踱到含烟身侧,“你明知师父的脾气,四叔所为,但有不合师父心意的地方,你就该委婉进言,诚意规劝。如今四叔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将来师父不知要如何震怒,四叔受罚不说,师父也难免生气伤心,咱们做弟子的难道就不难过、惭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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