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第二个,”黄蓁满足又沉醉地说:“他往在国外,常回台北。”
卓尔只能听,她要保持礼貌。
“你我一见如故,你不介意我讲这段罗曼史给你听吧?”黄蓁说:“因为我很难找到朋友能分享我这份快乐和满足。但我相信你会!”
卓尔点点头,既然人家看得起,她当然义不客辞,何况只是当一次听众。
“那是我有次来香港谈一笔主意,和一个厂商,”黄蓁开始说:“谁知一来就重感冒,除了开会谈生意外,所有应酬一律取消。事也凑巧,就在和厂商开会时,认识了他,就是我说的那男士。”
黄蓁说得很认真,卓尔也不敢出声。
“那天晚上正在酒店里休息的,他的电话来了,”黄蓁脸上流露一片温柔。“他说没有别的事,知道我不舒服在酒店,想来陪我吃顿晚饭。说实话,我当时好感动,萍水相逢的男士这么细心,这么有诚意,而且他还有那么好的条件。”
“于是你答应了?”卓尔忍不住问。
“没有,我感冒实在太难受了,哪里也不能去,更没胃口吃东西,便拒绝了他,不过觉得很遗憾。”黄蓁说:“第二天我仍继续开会,到了晚上,他电话又来了。他说知道我不能外出,他想到酒店来陪我聊天,或者陪我看电视。我问他往哪里,是一家离我酒店很远的酒店。于是我说算了,但他执意要来,甚至不怕我传染给他。”.
卓尔很感兴趣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毕群,如果她在异地一个人病着,毕群会不会这么殷勤体贴的对她?
“于是他来酒店找我,我们真的聊天看电视,他是个十分温柔的男人,他的温柔令人不由自主的动心。我承认他是唯一令我心动的男人,可惜他已有家室。”黄蓁说,下意识的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做事喜欢爽快,我不愿破坏别人家庭,虽然我喜欢他,也不再跟他来往了。”
“就这么就结束了?”卓尔问。”不,他继续要求来陪我,甚至搬来我往的酒店,但我硬着心肠不答应,”黄蓁爽朗地笑。“我知道他和我自方面条件都适合,他也有自己的生意,外貌我远不如他,但爱情不是凭外表,你知道吗?卓尔,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爱上的男人,但我不能接受他!”
“你很理智。”卓尔由衷的。她自问做不到,一个毕群已令她颠三倒四了。
“有什么办法呢?我常自夸是‘大’女人,我够坚强,承受得了打击,”黄蓁说:“但他的太太是小女人,我这大女人不能欺负人家,我宁愿自己痛苦。”
“到现在还痛苦?”卓尔同。
“可以忍受得了。”黄蓁耸耸肩。“只要别让我再看见他,我可以受得了!”
“他呢?有没有再来找你?”卓尔再问。
“明知无望,他还来做什么?他又不是蠢人,”黄素不在意的。“我知道他常在台北、香港跑,但我们没再碰到,大家都是爽快的成年人。”
“还很挂念他?”
“当然。我们在一起虽然时极短,但我有而爱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我很珍惜的放在心里。我相信他也是!”黄蓁说。
“这的确是很动人,”卓尔说:“不过结局太遗憾。”
“人生就是这样,无可奈何的事情占大多数,”黄蓁喝一口果汁。“重要的是我们的态度,我把它当一件罗曼史来看,于是它变成生命中的点缀品,并不那么重要。有的人看得很严重,那么可能就有悲剧发生了!”
卓尔想一想,的确很有道理,重要的是自人的态度,看各人怎么处理。
“你不只做生意能干,做人处世也能干。”卓尔说。
“是吗?”黄蓁点燃一支姻,慢慢地吸着。“虽然我没再见到他,他的消息还是听得不少。你想不想知道得更多些?”
“我不明白。”卓尔摇头。
“我听说许多关于他的事,传闻都不怎么好,”黄秦说:“但我拒绝相信,我固执的把他当成我眼中、我心目中的那个温柔深情的男人。我要保持我那段动人的罗曼史,对不对?至少我很快乐,有那样一个出色的男人追过我,喜欢过我,为我做了许多侵事。我真的很快乐,我为什么要相信那些传闻?”
“你对。若我是你,我也像你一样,”卓尔笑。“传闻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
“对了,”黄蓁大喜,用力握一握卓尔的手。“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我说过你会了解的,你果然是!卓尔,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卓尔开心的笑。虽然她和黄蓁的个性不同,但她们至少能互相欣赏,能做到这样的女人毕竟太少了。
“吴先生应早替我们介绍认识。”她说。
“现在也不迟,”黄秦拍拍她的手。“我是自由的人,你呢?晚上一起吃饭,行吗?”
“当然,坚白从不管束我行动,我有绝对自由,”卓尔少有的开心。“而且放开了工作,我空的很,我可以每天陪你。”
“每天陪我?”黄蓁笑。“我得工作呢!”
“这次也谈生意?”卓尔问。
“有什么办法?我不是那种该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女人,我只能出来作战,”她说得很特别。“我每天都在向别人挑战,也接受别人的挑战。”
“如果早认识你,或者我不出让公司,”卓尔吸一口气,很是振奋。“我们可以并肩作战。”
“算了,让你公司的人替我工作吧!”黄麦挥一挥手。“我的广告还是交给你1”
“好!”卓尔点点头。“我担保他们的工作定能令你满意。”
“我们不谈工作,”黄蓁很感兴趣的望着她。“我很想知道,你怎么抓住你那十全十美的丈夫?”
“我没有抓他,一切很自然的。”卓尔说。
“哦我几乎忘了,你这种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是让男主来追的,”黄蓁哈哈笑。“你的丈夫,那个坚白一定追得很辛苦。”
“不,我说过,我和坚白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卓尔说。
“会吗?”黄蓁不信。“这完全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种爱懂,我是指应该属于你所有的!”
卓尔皱起眉心,黄蓁可是故意来开她玩笑?黄蓁知道她和毕群的事?
“我不懂”她说。
“你这样的女孩,怎会没有小说里那种惊心动魄的爱情?你不该这么平淡。”黄蓁解释。
“我”卓尔看然脸红。
“是不是?我猜对了,”黄蓁稚气的。“他是谁?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没要到你?”
“黄蓁”
“为难什么呢?我唯一的一次都告诉你,你有什么说不得的呢?”黄蓁笑。
“不,我没有。”卓尔吸一口气。各人性格不同,她有的,她宁愿放在心底。
“好吧!”黄蓁招后者结账。“你开车带我去逛逛,每次来香港都为生意,连新界都没去过。”
“一言为定。”卓尔站起来。“说不定你还会遇上一次更动人的罗曼史”
“绝对不会!”黄蓁认真的打断她的话。“再没有任何男人可以代替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他?!
一连几天卓尔都陪黄蓁,除了她白天谈生意开会的时间之外,她们都在一起,性格、爱好都不相像的她们,居然互相欣赏,变成了好朋友。
她们一起去郊外兜风,一起逛公司,喝茶,聊天,融洽得像大学里的女孩子,完全不沾她们这年龄该有的世故和虚伪。
卓尔觉得知己难遇,她几乎把自己的全部精神和的问都给了黄蓁。她在想,坚白不会在意的,她和坚白有的是时间,现在陪黄蓁是应该的,黄蓁就快回台北了。
今天和黄蓁聊天到十一点多,很是奇怪,她们总有那么多聊不完的话。她们说从前,她们说现在,她们也说将来。她们同时发现,原来三十多岁的女人仍然有梦。
啊!梦。大概生存在世的人类都会有梦吧?林林总总,不同形式,但总是梦。
卓尔发觉,黄蓁的梦中总有“他”的影子,那个在黄蓁生命中占最重分量的“他”卓尔很好奇,怎样的男人才能令黄蓁这么死心塌地呢?她真的好奇。
回家已晚,她蹑手蹑脚的不想吵醒小宝和坚白。大概是快乐就不知时间的无情吧?她们总是一聊就到午夜。
很意外,卧室里透出灯光,她推门,看见坚白正半靠在床上看书。他神情安详,但眼中仍有等待之色。
“啊坚,你还没睡?你不是在等我吧?”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太迟了!”
“我看一点书,很好的一本小说。”坚白扬一扬手中的书。“自己开车回来?”
“是!我很小心,不会有危险。”卓尔摇摇头。“和黄蓁一聊天就忘了时候,真对不起!”
“难得碰到能和你聊天的人,”坚白一点也不在意。“其实可以让黄蓁搬来我们家客房住。”
“她说不习惯,她独立惯了。”卓尔坐在床沿。“后天她就回台北。”
“我不是赶她回台北,”坚白笑。“我很高兴你终于遇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我知道我们有点过分,”卓尔掩住脸颊。“我不该每天这么老往外跑。”
“难得几天。”坚白凝视她。“肚子饿吗?”
“不饿,在黄蓁那儿吃了半个密瓜。”她笑。“我从来没有这么吃过密瓜,她硬要我吃半个,真是惊人。不过吃完了也不觉得什么。”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实比想像中容易,”他说;“想像往往会吓住了我们去做一些事。”
“你说得对!”卓尔说:“小宝有没有找我!”
“小宝很听话,她知道你出去有事,加上以前你上班,她习惯了你不在身旁。”坚白说。
“黄蓁走后我就好好陪小宝,”卓尔摇头。“坚白,你觉不觉得我在逃避主妇的责任?”
“没有。”坚白摇头。“好的主妇也不一定每分每秒守在家里。”
“你又在纵容我!”她说。
“事实如此,”坚白笑。“你根本一直在工作,但家里很有条有理,小宝又教养得好,你当然是好主妇。”
“可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自己差劲。”她说。
“这话该由别人说,你怎能判定自己呢?”他说:“快去洗澡,好休息了。”
“好。”卓尔走进浴室。
十分钟后她出来,坚白还是姿势不变的坐在那儿。
“还不睡?明天你起不了床。”她说。
“我等你。”他笑。“仿佛好久没见到你,没和你面对面的聊天。”
“我不该回来得太迟。”她笑着上床。
“不,我不是怪你回来得不迟,我”坚白似乎说得有点困难。“每天只能看见睡眠中的你,我觉得很不满足,也许我傻但真是这佯!”
“真是抱歉。”她握一握他的手臂。她是感动的,坚白的一言一行常常感动地,但一一该怎么说?她想逃避这种感动。“睡吧!太晚了!”
坚白点点头,顺手熄了灯。
“啊!忘了告诉你,”他刚躺下就说:“下午有一通你的长途电话,美国打来的!”
“啊是谁?!”她心中一震,美国的长途电话?“什么时候?什么城市打来?说什么事吗?”
“没有留姓名,”坚白停了一下才说:“下午两点多,是男的,也没说什么城市。”
“那是指明找我?”她努力使自己平静。
会是谁呢?毕群?她真痛恨今天下午外出,如果她在家,不就接到这电话了?
“找卓尔,说国语,”坚白淡淡的。“我相信可能是你以前在台湾的广告客户!”
“我想是的1”她硬生生的咽下一口气。找卓尔,说国语还能不是毕群吗?
偏偏中午她就出去了,怎样可恨的不巧!毕群打电话来她正外出她几乎要诅咒自己。
“我看你得发一张通知给全世界的广客户,告诉他们卓尔退休了。”他半打趣的。
“不是退休,是退出。”她应着,心中却满是懊恼,她怎能错过了毕群的电话呢?
她已认定是他打来的了。
“有不同吗?”坚白笑。
卓尔正想回答,忽然间想起一件事,下午两点钟,坚白怎可能在家呢?电话是他接的?
“是你接的电话?”她忍不住问。
“是。中午我就回来了,”他还是说得轻描淡写。“小宝希望我早点回来。”
卓尔听出了话中的不妥,小宝要他早些回来?
“小宝怎样了?”她霍然坐起。
坚白被她突来的动作吓一跳。
“别紧张,别担心,”坚白抓往她的手。“小宝只是有点肚子痛。小孩子不知轻重,哭着找我,反正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提前回来啦!”
卓尔的手心发冷,歉疚的感觉一直往上涌。
“她病了,是不是?是不是?她现在怎样?”她急着下床,被坚白拖往。
“放心,她没事,”坚白温暖宽大的。“小孩子谁都会肚子痛的,已经完全没事了,放心!”
卓尔在黑暗中发了半天呆,才慢慢醒来。
“我大概是全世界最不负责的妈妈!”她说。声音中有着哭意。
“别这么说,卓尔,这只是意外。”坚白拍拍她。“而且只是小病,看了医生就没事了!”
“我好抱歉,坚,”她吸吸鼻子。“我一直在任性自私的做一些事。”
“你不以为我平白获得半天假期是很好的事吗?”坚白用轻松的语气说。
“但是你自己生病时也不请假的!”她说。心中隐隐作痛,她太不负责了。
“我是大人,可以忍耐一点病痛,和小宝怎么一样呢?”他笑起来。“睡吧!”
“我想去看着小宝。”她说。
“你回来前我刚看过她,她睡得很好,别去吵她了。”坚白说:“你也累了!”
“我明天不再出去,”地吸一口气,说:“我会告诉黄蓁,小宝有病。”
“黄蓁后天就走了,不是吗?小宝的病已设事,你不必担心的!”他说。
她不出声。
她虽然喜欢陪黄蓁,却也分辨得出小宝重要,而且最重要的,那个长途电话。
她不能再错过那个长途电话。
“我会留在家陪小宝,”她终干再说:“这些天来我也野够了。”
“野?!你怎么用了这个字?”他轻笑。
“就是野?!”她又慢慢躺下来。“坚,你知不知道,以前在学校时,我是个很野、很顽皮的人。”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静。”他意外。
“出国以后我变了,”她轻轻叹息。“在台湾念中学、大学的,我很爱玩,不喜欢留在家里。”
“年轻人都是这样!”地说。
“你不是这样,”她说:“坚,你不要总是纵害我,我习惯以后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那么就让它理所当然吧!”他在黑暗中拥往她。“卓尔,你说,我不宠你又宠谁呢?”
“我”她的话说不出来,想推开他又下意识的惊觉不可,全身却起了鸡皮疙瘩。
“放心,我不了解你,就算我怎么过分宠你也宠不坏,因为你是个有规律的人,你会自我控制和调节。”
卓尔深深吸一口气,不敢再乱动。
在坚白怀中,她有前所未有的窘迫,她心中一直抗拒着这种亲热,然而坚白是丈夫,她的抗拒只能强忍,变成一种极难受的感觉。
好在好在坚白很快的睡着了,没有再进一步的要求。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偷偷透一口气,把悬得高高的心放下来。
她在想,以后那么漫长的日子要怎么过?她能永远忍耐这种感受、感觉?她忽然间想起毕群的拥抱,毕群的热吻,那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那仿佛是燃烧,是了,燃烧她和坚白就缺少燃烧的动力。
轻轻叹一口气,强迫自己睡觉。明天一早要着小宝的病好了没有,要给黄蓁打电话,又要等长途电话那长途电话还会再来吗?”
又担心,又烦恼,又盼望的她也终于睡着了,醒来的天已大亮,坚白不在旁边了。
她一翻身地起来,看见化妆台上坚白留的字条。
“卓:你睡得很好,不忍吵醒你。小宝已没事,我看过她了,好好休息,晚餐见。”
把字条扔掉,她匆忙走进浴室。太多的事要做,怎能还赖在床上?
梳洗之后,她看看小宝。这孩子身体实在好,已全然没事的吃过早餐,要佣人陪她下楼骑单车了。
卓尔胡乱的吃点东西,马上回到房里,她想先找到黄蓁,推掉今天的约会再说。
正要拿起电话,电话铃就响了。常常有这么巧的事,把人吓一大跳。
“卓尔。”她拿起电话。
“是我,毕群。”低沉温柔而略带喑哑的声啻,仿佛很远,又仿佛就在身边,毕群,他终于打电话来了。“卓尔,你好吗?”
“我好1”她说。不中用的泪水激动地涌了上来,想掩饰也没法子,他一定听见了。“昨天是你的电话吗?我正好不在。”
“是我。令我意外的居然是坚白接的电话。”他说:”我吓了一跳。”
“他以为你是广告客户。”她孩子气的。
“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就好了!”他说。
“怎么会呢?他从不怀疑我。”她说。
“是我担心得多余了,我只是为你着想,”他轻叹。“卓尔,我想你。”
“你”她的全身起了一阵燥热,心脏跳动加速。“你在美国?”
“我好想你,什么的候你肯让我来看你?”他自顾自地说:“卓尔,我完全没办法工作。”
她沉默了,心潮汹涌,眼泪又往上涌。毕群对她这么痴,她无法不感动,无法不动情。只是她能说什么?真的,谁能告诉她说什么?
“知道吗?我头发又多白了几根,你真残忍,”他又说。那声音温柔深情得令她的心都在抖。“你真要我到了六十岁再来?”
“毕群,你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她吸了一口气。“我也没办法。”
“一定有办法,你让我来看你,好吗?”他说:“我又没有一定要你离开徐坚白!”
她呆愣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之阎的感情是我们的事,我们不说,又没有人会知道,”他婉转地说:“我什么都不计较,我只求能常常看到你,和你在一起。”
她的心好乱、好乱,又兴奋又不安,她满足于毕群对她这么好,却又觉得有说不出的不安。他什么都不计较,但求能常见她,能和她在一起,他委屈,她不能要他这么做。
“不,你不快乐,”她喘急起来。“你给我一点时间,目前我很乱,我要想一想。”
“想到几时?我头发全白?”他又叹息。“你知道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
“我不行”她下意识的叫“坚白也许受得了,我只是舍不得小宝。”
“我不要求你离婚。”他停了一下,说。
她又呆一下,心中不安、不妥的感觉又往上涌。
“我没想过离婚,但这样见你我心中很有罪恶感。”她终于说。
“爱不是罪。”他说。
“不要追我。让我想一想,”她说:“毕群,其实目前这样不是很好?”
“我看不见你。”他说:“卓尔,我要常常和你在一起,能拥抱你,亲亲你,我卓尔,我想念你想得快疯了,你让我来香港!”
她并没有不准他来,并没有绑住他的脚啊;
“你来又能怎样?”她叹口气。
“至少能守在你身边。”他说。
“你太天真!”她摇头。“我们不再是大学时代的卓尔和毕群了,很多事要考虑到。”
“我什么都不考虑,只要你让我来。”他固执的。
“你太太呢?”她忍不住问。
电话里一阵难堪的沉默。
“为什么要提她?”他显然不高兴。
“她是个存在的人,和坚白一样,为什么不提?”她反问。她不以为他太太会不理这件事。
“她不能管我的事,这是我和她婚前讲好的,”他说。“我说过要过自己的生活,她明白。”
她又呆愣半晌,事情和她想像有出入。
“那你来见我做什么?”她问。
或者是她不传统吧?她觉得他的一切都不可想像,太太真能不管他的一切?
“我和你之间是爱情!”他肯定地说:“十多年前一直延续到现在的,你不能否认。”
“我不是否认,也没有否认,但毕群,在我们之间的一切已复杂了。”她叹息。
“我眼中.心中只有你,我不觉得复杂。”他说:“我们不必理会其他太多人。”
“不理会,但他们其实就在身边。”她说。
“你不能洒脱一点?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很敢做敢为的,”他说:“卓尔,我已经痛苦了那么多年,我不想再继续。”
“我不觉得那么痛苦,”她反应迅速,痛苦过吗?那似乎是好远,好久的事了,几乎已不复记忆。“就算痛苦,其间经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也该淡了。”
“你残忍。”他又叹息。
“有许多事无可奈何。”她说:“如果你有生意上的事,我当然不能阻止你来香港的,只是我们不能再常常见面。”
“这是你的真心话!”他问。他是了解她内心的矛盾和挣扎吧?他一定了解的,他才这么说。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不可能改变现状。”她说。
“我说过,不必改变现状,”他似乎在考虑措词。“我太太是太太,徐坚白是徐坚白,我和你是另一回事。”
突然间,她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不,不能这样,”她几乎是在叫。“我不喜欢,我要所有的事正大光明,你知道我的个性,我不能这样!”
“你可以考虑一下吗?”他问。“我的真诚再加上那么多年来我所受的苦,你脑萍虑吗?”
“你强人所难”她说。
“你考虑,好吗?”他又放柔了声音。“反正我们多的是时间,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答应为止。”
“毕群”她为难的叫。
“即使我每一根头发都白了,我仍会等,”他说。那声音再一次令卓尔心头颤抖。“卓尔,只要你在,我永不死心。”
她无言。
再说什么都多余,是不是?
“我会再给你中活。”他似乎渐渐远去。“保重。你要快乐一点,还有,记住,我爱你,我等你。”
不等她再说话,他已挂断电话。
拿着话筒起码发了五分钟呆,她才恢复意识,慢慢放下电话。
毕群这电话把她本已不平静的心湖更弄得波涛方丈,再也难以收拾。毕群和坚白,她已没有选择余地了吧?是不是?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把她吓了一大跳,抓起电话时,心脏几乎跳出口腔。
“喂是我,卓尔。”她喘息着。
“什么事呢?心神不定的,”是黄蓁愉快的声音。“才大清早呢!”
“啊?我正要找你,”卓尔吸一口气。“小宝生病了,我怕今天不能陪你了。”
“你以为我会怎么样?”黄蓁哈哈大笑。“你不能陪我正好减低我的歉意,今天我也没时间跟你在一起。”
“要开会?”卓尔轻松一点。
“还开会?想闷死我?”黄蓁叫。
今天她的语气有很显著的不同,仿佛整个人都在动了,光芒了。
“怎么了?昨夜又遇到一个出色男人?又一段动人的罗曼史?”卓尔打趣。
“我是个专一的人,不会再有别的男人能打动我的心了,”黄蓁笑。“不过的确又是罗曼史。”
“先恭喜你!但我不懂。”卓尔说。
“你当然不懂,”黄蓁简直是心花怒放。“你知道吗?很意外的,我又遇到了他!”
“啊”卓尔忍不住叫:“他也来香港?”
“是,”黄蓁说:“既然是天意让我们再碰到,我也不抗拒了。”
“那么明天回台北吗?”卓尔问。
“不,当然不。”黄蓁愉快的。“他走时我才回去,我已想通,既然那么爱他,就不要不为难自己!”
“那你”卓尔好意外。
“我正在等他,”黄蓁坦白得惊人。“他离开他住的酒店,搬到我这儿来。”
“你们”
“别大惊小敝,”黄蓁笑。“和相爱的人上床是很神圣、很美丽的一件事。”
“你考虑清楚了?”卓尔吸一口气。
“当然。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是最后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黄蓁说;“放心,我自己的事一向把握得很好!”“你不是说过不想破坏别人家庭吗?”卓尔问:“现在不理会他有太太了?”
“我又没想过要嫁给他。”黄蓁说:“我们在一起觉得快乐,又不妨碍别人,一切都ok,不会有问题。我不是个占有欲强的人!”
“祝你幸运、快乐。”卓尔只能这么说。
黄蓁比起她来,是开放和潇洒得多。
能拿得起又放得下的女人毕竟不多。
“我一定会。”黄蓁快乐的。“替我问候小宝,我走之前会再给你电话。”
“好!”卓尔笑。“我有点好奇,想看看你那位十全十美的出色男士。”
“有机会的。”黄蓁叫。“啊!他来了,他在敲门,我再给你电话。”
卓尔放下电话,摇摇头。
或者黄蓁抓往的也是幸福吧?
谁知道呢?幸福的定义愈来愈抽象了。
卓尔带小宝再一次看医生,证明她完全设事了,卓尔就顺便送她去学校。
独自在家里待了一下午,她觉得闷得要命,或者她是不适合做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吧?人是留在家里,心却早已飞出窗外,不知道去了何方。
她真后悔把广告公司卖了,现在想找个地方避一避解解闷都不行,每天就这么闷在家里,她怀疑自己可以忍受到几时。
正享起报纸想着,佣人请她去听电话。
“少爷打来的。”佣人说。
坚白中他很少在上班的时候打电话找她,难道是通知她晚上有必须去的应酬。
“坚,可是有应酬?”拿起电话地说。
“这么敏感,一定要有应酬才打给你吗?”坚白笑。“今晚有空吗?”
“有是有,但不想应酬。”她说。
“应酬我也不行?”坚白笑。
“应酬你?为什么?”她不解。
“我们很久没到夜总会坐坐,突然想起来就去订了位子,你不会拒绝吧?”他笑。
“当然不会,”她也笑着摇头。“应酬你是我这做太大的责任和义务。”
“能不能讲得稍微罗曼蒂克一点?”他开玩笑。
“那么你回来接我时是不是要送束花?”她打趣着。
“多谢你提醒我,”他说:“我五点钟约了一个人见面,大概六点钟可以到家”
“下班之后还见人?公司该付你加班费。”她说。
“自然,自然,”他笑。“我自己签给自己。”
“好吧!我会化好妆等你。”她说。
“对!我们今天盛妆而出。”他说:“难得的,是吧?”
卓尔笑一笑,放下电话。
坚白实在很难得有这么罗曼蒂克的念头,他们除了应酬外,极少单独去夜总会,今天坚白很特别,可是看出她闷,特别安排的?
能够出去走走、坐坐总是好事,她不是正面对着四堵墙发呆吗?
离开广告公司,才发觉这十年来她交的朋友简直少得可怜,平日好像很多人在她四周,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公事,业务上的朋友。
是不是人愈大就愈难交到真正的朋友呢?
她想起黄蓁。
黄蓁该是她的朋友了吧?她们的来往纯属私人的,她们互相欣赏,又谈得投机,她实在高兴认识了黄蓁。
黄蓁这两天过得如何?一定快乐得忘了全世界的人吧?她真幸运,又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他”
很想知道她的近况,忍不住拿起电话打到黄的酒店,电话响了几声才有人过来接听。
“黄蓁在吗?”卓尔抢着问。
“请等一等。”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就是那个“他”吧?
过了几秒钟,黄蓁来了。
“是我,卓尔。”
卓尔说:“很想念你,也想知道你快乐的情形。”
“我很快乐,很快乐,”黄蓁加重了“很”字“也有前所末有的满足。”
“你快乐和满足我就放心了。”卓尔说。
“哦你曾不放心过吗?为什么?”黄蓁问。
“不知道。也说不出来,”卓尔笑。“可能觉得幸福并不那么容易得到,也不实在。”
“啊你是这样想的,”黄蓁说:“可是你对幸福的要求太高“
“没有。”卓尔摇头。“我们这样讲话会不会打搅你们!”
“不会,绝对不会。”黄蓁的笑声的确充满了令人羡慕的幸福。“我们已两天两夜没有出过房门,别把心想邪了,我觉得两个相爱的人默然相对是很美的情怀。”
“除了讲羡慕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卓尔笑。
“还能祝福我们,”黄蓁说:“因为我不知道我和他这一段情可不可能蒙上帝祝福。”
“上帝喜欢一切真爱。”卓尔说。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黄蓁开心的。“喂,你知道刚才他问我说你是谁?我才不告诉他,我俩的友谊是我俩的秘密,是个是?”
“是吧!”卓尔大笑起来,这黄蓁真是稚气。
“是吧?怎么不脑葡定一点呢?”黄蓁叫。
“说实话,黄蓁,我的好奇心愈来愈浓,好想见见你的他。相信我,只为好奇。”卓尔说。
“我明白的。可是目前我不想让你们见面,因为你们俩都是我心中的秘密,”黄蓁笑。“你等吧!终有一天你们会见到面的。”
“那一定很有意思。”卓尔说。
“当然。”黄蓁充满幸福的叹一口气。“你知道吗?若上帝让我在这一刻死掉,我会生也无所憾。”
“我很佩服你的勇敢,如果换成我,我恐怕会诸多考虑。”卓尔说:“幸福也是要代价的。”
“说对了,幸福是需要代价的。”黄蓁说。
“你的代价付得值得,能找到一个对你痴心一片、而你又爱他的男性,恨不容易。”卓尔说。
“你难道不是吗?”黄蓁说。
“我”卓尔呆愣一下,她是吗?“很难说的,人的心是不可能满足的。”
“别贪心了,有那么好的丈夫还不满足,你该打手心。”黄责说。
“好丈夫并不一定代表爱情。”她说。
“啊我明白了。我就说你不可能这么平淡,你一定另外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是不是?是不是?”黄蓁听来很兴奋。“那男人是谁?在哪里?你们婚前或婚后认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卓尔呆愣半晌,才慢慢说;
“你问了这么多,叫我怎么答?”
“一条条回答啊!”黄蓁叫。“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说。”
“能说什么呢?我很想当它过去了。”卓尔无奈的。
“很想当它过去?那表示还没有过,是不是?”黄蓁笑。“他是怎样的人?凭任何吸引了你?”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因为我并不真了解他,只觉得地介乎于正邪之间,”卓尔终于说:“他不是漂亮,但很有成熟的魅力,很温柔体贴,个性特别。”
“说得令我都心动了呢!”黄蓁笑。
“你开玩笑。”卓尔也笑。“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但只能说有缘无分吧!”
“会有这种事?你不要迷信好不好?命运是由自己创造的,我从不信邪。”黄蓁说。
“不由你不信,所有的事就是阴错阳差,好像一切命中注定的。”卓尔说。
“不要再说命中注定,我不喜欢听,”黄蓁大声说:“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我很想试一试,但目前身不由己!”卓尔说:“谁都知道,我有个世界上最好的丈夫,还有个可爱的孩子,我还能做什么?”
这回绝到黄蓁发呆,好半天她才说:
“这么错综复杂,看来是有点困难。”
“所以我很想让它过去。”卓尔说。
“那么你告诉我,你能甘心吗?”黄累问。
“我不知道,”卓尔停一停,说:“大概不能。”
“怎么天下尽多这种事呢?”黄素仰天长叹。“我同情你,却帮不了你。”
“我不需要帮忙,也不再打搅你了,”卓尔振作一点。“继续你们的两人世界吧!”
“不,我们已决定今天走出这房间,重新投入人群,”黄蓁笑。“我们要人分享我们的快乐。”
“我已经分享了,你是幸福的。”卓尔衷心说。
“谢谢你,我们再联络。总之在我走之前一定给你电话,或许再见一面。”黄蓁说。
“希望你回心转意,我是非常好奇的希望见‘他’。”卓尔说。“而且不想等得太久。”
“我考虑。”黄麦大笑,挂断了电话。
卓尔想了一会,慢慢放下电话。
黄蓁的快乐和幸福影响了她,她能不能像黄蓁一佯做?而且同样得到幸福?
毕群能给她幸福吗?
她心中竟毫无把握。
走进夜总会,卓尔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陌生了,也许心理关系,她实在太久没跟坚白一起来这种场合了。
他们订的位置很好,正对着音乐台,另一边的窗外可以俯瞰整个海景,即使不跳舞只坐在那儿,也是很悠闲、很舒眼的一件事。
“我特别让他们留这个座位的。”坚白说。
“我很喜欢,”卓尔由衷的。“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我不该周到吗?”他笑。
“我们已是老夫老妻。”她也笑。
“夫妻相处的日子愈长久,感觉愈醇,做丈夫的愈该对妻子周到、殷勤。”他说。
“那么做妻子的应该怎么做呢?”她问。
“恩”他想一下。“应该更体贴。”
“你是说我不够体贴?”她马上说。
“怎么会呢?不过你比较事业型,到现在才肯停下来,回到家里。”他说。
“原来对我不满了那么多年啊!”她开玩笑。
“应该说是少许的不够十全十美,”他说:“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已经十全十美。”
她没有出声。
其实以前比现在该好十倍才是,以前至少对坚白很专一,现在毕群在她心中的地位比坚白重得多,甚至不是她自己脑控制得了的。
“怎么?我说得不对?”他问。
“不我只是在想另一些事,”她振作一下。“当然,你说得对!”
她是那么言不由衷,可是不这么说又怎么办呢?她怕自己永远都鼓不起勇气来对坚白说毕群。
“跳舞,好不好?”坚白做一个手势。
卓尔随即站起来。她心中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和坚白跳舞,就像日常生活一般,能有什么特别呢?
音乐温柔,灯光也温柔,她又忽然想起毕群,想起和毕群共舞的情形,那感受美妙、温馨、满足,和现在完全不同。人是一定偏心的,尤其在感情上。
想起毕群,她的情绪就乱了,脚步也乱了,一连踩了坚白好几脚。想定定神,又觉得她看见了毕群
看见了毕群?她心中巨震,是幻觉吧?毕群怎么可能在这儿?昨天的电话他还在美国,飞机也不可能这么快,而且
心中的惊疑还没有过去,她竟竟真的看见了毕群。他并没有看到她,他正专注的对怀里的女孩子在笑,笑得加样温柔。深情,他他
一下子,卓尔则中雷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摇摇欲坠。毕群居然会在香港,拥着另一个女孩,那他昨天打电话给她时已在香港了吧?他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不肯讲真话?当时他还口口声声说请她准他来香港,这人岂非太可怕?
她的心脏逐渐在收缩,身子愈变愈冷,愈要愈僵硬。她努力的把视线移向毕群怀中的女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天下竟有这么巧、又这么可怕的事?毕群的女伴居然是卓尔唯一的好朋友黄蓁。
黄蓁所有的事电光火石般的回到卓尔脑里,令黄蓁一见钟情的男人原真是他,当黄蓁在讲时她就已觉得像毕群,只是做梦也想不到真会是他;
他对黄蓁做的那些功夫,献的那些殷勤,回想他对卓尔的那些卓尔的心结成了冰,他讲的没有一句真话吧?他原来一直在骗人,骗了她,也骗了黄蓁。
“卓尔,你怎么了?”坚白诧异的。“你全身好像结了冰,又硬又冷,你不舒服?”
“是,可能冷气太强,”她深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我有点冷。”
“咦?!你的脸色也这么可怕。你一定病了,我们快回座位去。”坚白永远把卓尔放在第一位。
她点点头。趁黄蓁还没发现她之前离开吧!她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尴尬的场面。
“咦?!卓尔,”背后传来黄蓁的声音,完了1“你怎么也来了?”
她勉强自己回头,她自知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也只能回头。
“是你,黄蓁。”她强笑,这笑容比哭更难看。
“啊!真巧,你一定就是大家口中十全十美的徐坚白了?”黄蓁大方的伸出右手。“我是咦?!,卓尔一见如故的好朋友1”
卓尔听见坚白和黄蓁寒喧,又听见她把毕群介绍给坚白,她不敢抬头看,她不知道能否控制自己。
“卓尔,他就是你一直想见的令我难以自拔.不顾一切的男朋友,美国回来的毕群。”
卓尔不想在坚白和黄蓁面前失态,更不想让毕群看到她没出息的样子。她抬起头,伸出右手。
“你好,毕先生。”她直视他。
“叫我毕群好了!”毕群的眼光深深的,动也不动的凝定在她脸上。“徐太太。”
那眼光依然惊心动魄,令人想逃。那声“徐太太”又是那样的锥心刺肺。
“对不起,我跟你讲过,我的好朋友是一等一的美女,你现在看到了吧?不能再不信了?”黄蓁口无遮拦。
“我怎么不信呢?我绝对相信你的朋友都是不同凡响的,徐先生不也是人中龙凤?”毕群说。
他这些应酬话实在令人难以消化。坚白先皱起眉头,看卓尔一眼。
“卓尔有点不舒服,我们想先回家,”他说;“或者明天我们一起吃顿饭?”
“好,一言为定。”黄蓁说:“明天我订地方,然后再通知你们卓尔,你的脑色很差,哪儿不舒服?”
“这一阵子身体比较差,”卓尔不看毕群。“常常觉得累,无缘无故的就会发冷。”
“那是要休息了,”毕群在一边搭腔,他居然能这么镇定,若无其事般。“是血压低?或是神经衰弱?我有经验,多休息,吃点营养品就行了!”
“是,谢谢你,毕先生。”坚白礼貌的向他们点点头。“明天通电话,再见。你们好好玩!”
“再见。好好休息,卓尔。”黄蓁叫。
卓尔点点头,回到座位。
坚白马上招来侍者,付了账,马上离开夜总会。
外面的空气很凉,已经秋天了。
“你舒服一点了吧?你的手暖起来了!”坚白一直握住她的手。
“好多了,外面空气清新,”她抚着脸。“我可能不适合人多的地方。”
“我们不该来夜总会的,”坚白微笑的凝视她。“其实任何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不是一样吗?”
卓尔只报以微微一笑。刚才的震惊还没有过,心中仍是紊乱的一团。
“黄蓁人很爽快,她那男朋友也许我说得不对,我觉得他有点邪,不够正派。”坚白说。
“是吗?我设怎么注意,”卓尔说:“人家的事我们不必理,黄蓁喜欢就行了!”
“这是真话。”坚白笑。”对你的朋友我也很紧张。”
门童把他们的汽车开过来,坚白服侍卓尔上车,他对卓尔真是全心全意的。他那种不落痕迹的周到、体贴,有时真是令人无法不感动。
“我看得出来黄蓁喜欢毕群多些,毕群一一仿佛胸有成竹似的。”坚白又说。
“你只不过和人家讲几句话,又会看得这么多、这么清楚?”卓尔不以为然的。
“还有,毕群刚才盯着你的眼光很可怕,”坚白若有所思。“他像想把你一口吃掉一样。”
“哪有这种事?”卓尔心中巨震。“人家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
“就因为第一次见面才觉得可怕。”他说。
“那你还约他们明天吃饭?”她反问。“推了吧!”
“我是给黄蓁面子。”他说。
“我想黄蓁并不会介意,”她说:“请他们吃饭反而是打搅他们。”
“好吧!明天我让秘书打电话去推了他们。”坚白轻描淡写的。“我本来的意思是不想让你太多时间留在家里,出去走走,吃顿饭或许好些。”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她说:“也不急于一时。”
“随你。”汽生慢慢的向前驶着。“黄蓁现在跟那个毕群住在一起?”
卓尔心中有一阵尖锐的痛楚。
“是吧!”她只能把声音装得淡漠。“我没有问过,或者是吧!”
“我看黄蓁恐怕会伤心失望,”坚白为什么一直要讲毕群呢?“毕群的眼光闪烁、浮游不定的,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心术不正。”
“不要这样说别人,”卓尔心怯的。“无论如何,黄蓁的选择我们帮不上忙。”
“不能这么说,适当的时候,好朋友应该可以说几句话的,”坚白说:“我看毕群只不过是玩玩。”
“只因为刚才他盯着我看?”她故意说。
“那当然不是,我只是直觉。”坚白说。
“你很少对人有敌意的!”她说。
“不是敌意,我只是替黄蓁担心,”他说:“黄蓁是个直肠直肚、豪爽、开朗的人,她似乎没有替自己打算过。”
“大概是吧!”卓尔下意识的叹一口气。黄蓁很爱他,她没有考虑后果,她说,就算万丈深渊她也只好跳下去。“那毕群是有太太的。”
“什么?!”坚白大为震惊。“那怎么行!那岂不是自讨苦吃?毕群蓄意害人?”
“我只能说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捱,”卓尔摇摇头。“我们真是不便说什么。”
“可是我担心,我着急,”坚白绝对正直。“我怎能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已经发生了,而且你管一定是出力不讨好,没有人会感谢你。”她说。
“我完全没有想过感谢,我只因为黄蓁是你的朋友,”坚白认真的。“卓尔。我认为你该同意我这么做。”
“我不能同意,黄蓁又不是我。”她沉声说。
坚白仿佛吃惊了好一阵子,才说:
“卓尔,你今晚有点不同,你很奇怪。”
“我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惊觉的振作起来。“我只不过在讲我的想法。”
“但是你不帮黄蓁。”坚白说:“你没有理由帮一个初见面的人。”
“我不帮任何一个人,我只讲道理,”卓尔吸一口气。“坚,你太冲动。”
坚白呆愣一下,终于沉默下来。
“或者我是比较冲动,”他微笑着。“我的脾气就是这样,看不惯邪恶的事。”
“我也看不惯邪恶,但是不该我们管的,我们最好不要有那么多意见。”她说。
“好吧!我不说了。”坚白笑。“我这个人大概是比较四方。比较迂腐。”
“有时候这也是优点。”她笑了。
停好车,他们一起回到楼上的家里。
坚白刚换好衣服,电话铃就响起来,正待换衣服的卓尔带过去抓起电话。
“喂!卓尔。”她自报姓名。
“卓尔,这次的事我想解释,”毕群低沉喑哑的声音温柔而充满了悔意。“明天见面?”
“你找哪一位?请讲话!”卓尔急出一身冷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我在‘喜来登’酒店餐厅等你,请你一定要来。”他快速地说:“即使最后一次见我!”
卓尔心中一痛,再也讲不出话来。
“是谁的电话?”一边的坚白已经起疑了吧?
“不是搭错线,一个打错的电话。”她慢慢放下听筒。
她还是听见最后一句话,毕群说:
“请一定到,我有重要的话说,说完你不原谅我的话,我也心死了。”
她迅速的开始以换衣服的动作来掩饰她的不安和心虚,她甚至痹篇坚白的视线。
“半夜三更打错电话,这些冒失鬼最气人,”坚白摇摇头。“我先去洗澡。”
他并没有怀疑的匆匆走进浴室,卓尔这才敢偷偷的透一口。
如果刚才那个电话是坚白接的话怎么办?狡猾的毕群一定会不出声,或说打错电话,是吧!好在这次她反应也快,否则真不知如何收场。
明天他约她她会去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应该不再见他,她也不想见他,但心中又确实好奇。他还能有什么理由解释?她真的想听一听。
毕群也真大胆,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来,他不以为卓尔会恨透他吗?
他追黄蓁,又来苦缠她,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除非他对两人讲两次谎话之后,再讲第三次?又或者他已讲过无数次?
卓尔还是到了“喜来登”餐厅。
一走进去就马上着见毕群,他还是坐在最里面角落的位署,还是一身黑这都是他的习惯。
她觉得走得十分不自然,他的视线一直沉默的迎着她,给她的压迫力还是那么大。
走近了,她心中巨震。他竟竟穿了当年的一件铁灰色的毛衣,一样的式样,一样近乎黑的灰,一样是套头的,他怎么会带当年的毛衣来香港?
他站起来为她移开椅子,即使他有千万点不好,他的礼貌。周到和体贴还是一流的。
“我担心你不来,”他沉着声音说,喑哑得几乎听不见。“我怕你不会原谅我。”
“有什么事会用到原谅两个字呢?”她淡而文雅地笑。“我们是多年的老同学。”
“卓尔,我知道你心中生气,”他低叹。“但是我身不由己的。”
她皱眉,这是什么话?难道黄蓁逼他?
但是她不问,她根不不想跟他提这事。
“这次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来了一星期。”看来他是预备说实话的。
“那电话也是在香港打的?”她问。
“是。”他垂下头。
她笑起来,整件事情简直荒谬得可笑。都是那么大的人了,做起事来还那么天真。
“实在可笑,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摇摇头。“我常常做一些令自己也莫名其妙的事。”
“为什么?有原因吗?”她问。
“不能确定,”他又叹一口气。“但当年我的出身、我家的背景都强烈影响了我,令我觉得自卑。”
“说良心话,我从来没见过你自卑,从以前到现在,”她直视他。她发觉坦然的面对他,反而比较容易相处。“或者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吧?”
“不是。全世界的人只有你最了解我,”他说。很认真的。“如果你或我会写小说,一定能把我们的一切,写成一部精彩的故事。”
“不是我们的一切,是你的经历,”她淡淡地摇头。“你我之间有什么事呢?”
“不要否认,否则我更不能原谅自己。”他说。
“不要自责,你原是有权做任何事。”她笑。
尽管她表现得那么淡然、那么好,可是面对他,她的心仍在颤抖。似在滴血。
她几乎己再次爱上他,接受他,虽知当年的事会重演,他根本就是个决不专一的人。
“我该死。”他又垂下头。“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再对你说谎,可是我总又一次的伤害你。”
“我不觉受伤,我已经三十三岁了。”她说。
“与年龄无关,在我眼中。你和当年十七岁的卓尔没有任何分别。”他说。
“岁月毕竟是无情的。”她说:“黄蓁呢?”
“她在酒店,”他抬起头。黑眸闪烁不定,更看不清他心中在想什么。“我已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你可以不必说的,”她有点变色。“这原已是过去的事,你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
“但是我不想对她说谎,”他又叹息。“我太多心、花心了,我总是不由自主的爱上许多出色的女性,但每一个我都不想伤害她们。”
事实上他已伤了许多人的心,不是吗?至少当年的章玲、刘云,和现任太太,还有卓尔。怎么叫做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呢?这是不可能的。
“我想她们不论伤与不伤都不会怪你,”她思索一下,说:“因为你曾经令她们快乐过。”
他颇为动容,愣愣的望着她好久都不说话。
“谢谢你这么告诉我,卓尔,你是安琪儿。”他说。
“不,我只是一个几乎走错路的女人。”她摇头。
“你后悔?”他深深凝视她。
她不答反问:
“黄蓁知道了实情,她说过什么吗?”
“她说难怪你的神情这么特别,”他慢慢说:“她还说令我刻骨铭心的女孩是你,她不会嫉妒!”
黄秦真是这么说?她笑起来,什么叫不会嫉妒呢?几十世纪以前的事了。
“她是极好的人,你要对她忠心。”她说。
她已确知,这一辈子她和毕群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缘分的事实在太微妙了。
“我若对你都不能忠心,对任何其他女孩子又怎能做得到?”他说得坦白而真心。
“其实我并不特别好,只是你不曾得到我。”她淡淡的笑。“所以我一直是你的目标。”
“也许是,”他也笑了。”一辈子能永远有个目标也是很美丽的一件事。”
“一个永远达不到的目标。”她更正他。
“徐坚白有没有说话?”他问得奇怪。
“他为什么要说话?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笑。“上帝照顾善良的好人。”
“上帝不照顾我,”他似真似假的叹一口气。“我做了太多错事。”
“你能自知也算不错了。”她笑。
“徐坚白着我的眼光很严厉,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说:“但是我还是必须说,他是个超等好人,他会是十全十美的丈夫。”
“我同意你的话。”她看一看表。“时间不早了,我想早一点回家。目前我只是个学习中的主妇。”
“等一等!”他似在犹豫。“黄蓁对我极好,她帮我解决了所有经济上的困难。”
她好意外,经济上的困难!他不是一直拥有事业、拥有财富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母亲留下了大量的金钱,他经济上有困难?
看见她古怪的表情,他又说:
“这些年我在贴钱做生意,我是个要面子、要派头、要排场的人,我把一切开展得很好,实际上,已愈来愈空,我负了很多债。”
她不能置信的望住他。
他能讲出这些话来,她已相信他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这些话由他口中说出来,而目对她,那实在太不害易了
“我必须想办法解决,刚好遇到了黄蓁,”他很不自然地说:“我知道她是亿万富翁的唯一继承人,我的出发点是不好,但后来我发觉她是极好的女人。”
“将来你预备怎么办?”她问。她忍不住又关心他,又为他担心将来。
女人身体里流动的,大部分是爱情吧?!
“黄蓁知道我的情形,她不要求结婚,”他自嘲地笑。“而我的现任太太也只爱念书,不要求我整天陪她,更同意我过自己的生活,所以应该没问题。”
他还不算太卑鄙吧?他的确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只是明知如此;为什么还来苦缠她?几乎令她的一生差点改变了方向。
她忽然发觉,她已不再恨他,这感觉是很奇怪的,她竟觉得他可怜。
“至干你”他终干说到她了。“良心话,我见到你之后是情不自禁,我完全没有想到后果,完全没有考虑到其他,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你来了香港。”
“也不必说了。”她觉得很难堪。“所有的事都已成过去,我们要抓住的只是未来。”
“是。你说得对,只是卓尔,失去你,是我这一辈子的遗憾。”他由衷地说:“我不知道我上辈子犯了什么错,上帝要这么罚我。”
“我想不关上帝的事,是我们俩基本上有太大的不同,”她一边想一边说;“我若喜欢一个人,我希望对方的世界只有我。你的世界太大,比我成熟太多,我们根本上是不适合的。”
他想了好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也许你对,但这么遗憾的事,不知道来生可不可能补偿?”他凝视着她。
这一次,她清清楚楚看见了他黑眸中的深情,心中更释然。
无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她是真心的。
她宁愿相信他是真心的!
“那么,你先得相信来生。”她站起来。“我想我们不会见面了,请代我问候黄蓁。”
她没有回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知道他没有再出声。
晚上坚白回家,像往常一般的吃饭,冲凉,看书或公事,然后上床。他的日子永远这么规律,他像不!他是一列永不出轨的火车。
卓尔却辗转整夜,天亮时也来曾合眼。
虽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烦恼了一个多月的事终于了结,但她心中仍有牵挂。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心事呢?
坚白没问她曾经出门与否,他永远信任她,这是他的幸福,是吧!
早晨他又去上班,轻手轻脚的甚至不敢吵其实根本没睡着的她。
一听见他出了门,她马上睁开眼睛,假装睡着是件痛苦的事,她哪儿会有睡意呢?
整夜的思索她觉得毕群说的一切颇有不妥之处,却又找不到不妥处在哪儿。这个问题想不通她是不能甘心的,他真是他说的那样?
很想打电话找黄蓁聊聊,黄蓁不会因为毕群而与她断绝来往吧?但是毕群必在黄蓁身边,她打去找到黄蓁怕也没什么用,她们仍是不能讲什么话。
正在犹豫,电话就响了,莫非心有灵犀?
“卓尔。”拿起电话,她习惯性地说。
“卓尔,是我,黄蓁。”她似乎压低了声音,而且显得很匆忙。“我有话要问你。”
“你在哪几?一个人吗?”卓尔诧异的。
“是,在酒店的餐厅里,毕群先上楼了,”她急促地说:“昨天毕群见过你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卓尔意外的。“是,他约我中午见面,我们只聊了半小时。”
“他说了什么话?”黄蓁直问。
“他说你很好,经济上给他很大的帮助,”卓尔根本不想隐瞒。“他会对你好1”
电话里一阵沉默。
“你相信他的话吗?”黄蓁反问。
“怎么?事情完全不是这样的?”卓尔吃了一惊。
“不,完全不是,卓尔,这个人永远不说一句真话,”黄蓁叹息。“可是我爱他,我已经陷下去了,无论他怎样,我只好认了,但你别上当。”
“我?!我怎可能上当?”卓尔叫起来。“我现在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完全没有关系。”
“昨天他有没有再约你今天见面?”黄蓁问。
“没有。我不会再见他。”卓尔肯定的。
“不,相信我,他会再来约你。”黄蓁也肯定的。“你知道吗?你在香港、台湾广告圈子很有名气,你丈夫有地位也有钱,他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老同学。”卓尔叫。
“离开学校十多年,这个人已经变得太多,不可能再是往日你心目中的毕群,”黄蓁很着急。“你太单纯了,你以为他会真心对任何人?”
“他不会?”卓尔问。
昨天,她还在想,至少有点安慰的是,他对她还是忠心的,
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怎么黄蓁这么说。
“他只会说,他能说出任何好听的话。”黄蓁说;“我不是个嫉妒心重的女人,你要相信我,但他除了对自己忠心外,对任何人都只是利用、玩弄。”
“会是这样吗?”卓尔吓了一大跳。
“如果不是你的名气,你丈夫的地位,我想他今天看见你也未必会打招呼。”黄蓁说。
“你怎么知道?”卓尔颤声反问。
她该不该相信黄蓁?如果信她心中的美梦就会全碎了,毕群只是在演戏。可是黄蓁为什么要这么告诉她?会不会是黄蓁嫉妒?
想到这儿,卓尔更加不敢出声了。到底毕群和黄蓁谁可信一点?或者两个人都没说真话?
“他自己告诉我的,”黄蓁说:“他甚至说以前是你追他,他放弃你的。再见面时,也是你缠他!”
卓尔心中一紧,呼吸都不畅了。毕群真是这么说她?会吗?会吗?那实在太荒谬、太可怕了。
“你放心,黄蓁,我说过不再理他、不再见他。”卓尔说:“那么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后悔吗?”
“不后悔。”黄蓁吸一口气。“虽然现在我已经知道他很卑鄙,很阴险,但我爱他,他仍是个出色的男人,我不可能在台湾再找到另一个,我不后悔。”
“我很欣赏你的个性,我自问做不到,”卓尔苦笑。“我眼中不能有一粒砂,我心襟窄。”
“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和痛苦处,”黄蓁说:“我们自不羡慕。因缘由天,是不是?”
“是。”卓尔苦笑一下。“你快上楼吧!”
“我会。卓尔,有一天我在毕群面前跌倒的,记往,不要笑我,也不要扶我,我要自己站起来。”黄蓁说。
“我记得。但你怎知跌倒的是你?”卓尔反问。
“因为我已经查过,好多个女人像我一样,先以为得到全世界,结果只是跌了一大跤。”他说。
“那你还继续下去?”卓尔惊叫。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面对他,我已不能自拔,”黄蓁说:“不能否认,除了卑鄙和对女人残忍一点外,他的确是十全十美的。”
“残忍?”卓尔不明白。
“他放弃女人后永不回头,无论那女人怎么苦苦哀求,”黄蓁说:“台北欢场中几朵名花全栽在他手上。”
卓尔心中巨震,欢场中的几朵名花?!毕群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怎么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真的如黄蓁说的,离开学校,他已变成另一个人?
刹那间,卓尔看了一身冷汗,仿佛做恶梦一样,这个几乎第二次令她爱上的男人!
“我哎!佣人找我有事,我们以后再谈。”她急着挂电话。
“好。回到台北我打电话给你,我们明天回去。”黄蓁说。
“我们再联络,你珍重。”卓尔说。
“再见。”黄蓁放下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卓尔仿佛听见她声音中的轻颤和哭意,她她拥有的是怎样的一段爱情?是爱情吗?
卓尔不知道。她甚至怀疑自己的一段不,两段,可是真的?
电话铃又响了,黄蓁还有没说完的话?
“毕群。”自报姓名。“你在跟谁通电话?我拨了十几次才打通。”
卓尔心中一颤,话也不会讲了。
毕群果然再打电话来。
“一个朋友约我午餐,我推了。”她力持自然。
“为什么推?中午不想出来?”他问。他那声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派若无其事。“或是知道我要约你?”
卓尔没说话。他约她?和黄蓁说的一模一样。
“出来,好不好!我想见你。”他的声竟还是那么低沉,微沙而动人。
她还是不出声。她开始相信黄蓁说的是真话,这个时候,他还来约地做什么?她不出声的缘故,是想看着他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老地方,恩?”他几乎自说自话。“‘喜来登’餐厅,十二点半。”
“你忘了你已搬出‘喜来登了?”她忍不往说。
他沉默了一阵,似乎意外,又似乎诧异。
“这并不影响我们,”他说:“我们那么多年的友谊,不会因为一点点原因而变质吧?”
“你是一一什么意思?”她沉下脸。毕群真是脸皮奇厚,把感情当吃白菜?
“没有,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他马上说:“我只是想明天我要回美国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来,非常希望再见你一次。”
以前卓尔一定会感动,明天走了咧但现在心中又冷又硬,因为他根本没说真话。
“回美国?那黄蓁呢?”她问。
“她当然回台北,我以后也不会时时见到她。”他说得仿佛绝对真诚。“我想有好长的日子我会修身养性,我要好好想一想,不能再任性了。”
卓尔摇摇头,再摇摇头,她完全不信任他的话,刚才黄蓁才说过,明天他们一起回台北的。黄蓁陷得那么深,她不可能任他一个人离开,起码不会在目前。
“黄蓁肯吗?”她忍不往问。
“中午出来,我会告诉你。”他说。
“黄蓁在吗?我想跟她讲一句话。”她说。
“她不在,约了朋友去买东西,下午才回来。”他说。
但是黄蓁刚在楼下餐厅打电话给她,刚说马上上楼,毕群连这都不说真话?
“那就算了,”卓尔完全心灰意冷。或者她怀疑得对,他再找她,根本是为报复当年。又或者黄蓁说得对,他对任何女孩都没有真情;只是利用、玩弄,得到后就扔了,他真是这么一个人吧?“也没什么重要事。”
“卓尔,不讲别人,你出来吧1”他似真似幻的叹一口气。“我们弄成这样,实在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不,我觉得这样很好,至少我上了一堂人生的课程。”她吸一口气。
“你真这么想?”他诧异的问。
“我学到很多以前绝对想像不到的东西,我很满意。”她再说。
他呆愣半晌,然后说:
“你认为我不够真诚?!”他是敏感的。
“我没有这么说你,毕群,”她再吸一口气。“只是你自己觉不觉得,这十多年来你变得太多、太多,我不是指外表,而是指内心。你要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是吗?我不认为,也不同意你说的,我依然是毕群,和十几年前的一模一样。或者你听了什么人说些什么话?黄蓁?”
他真厉害,卓尔肯定斗不过他,她普通的一句话,他马上就知道前因后果。
“不,只是我的感觉。”她说:“若是你以前就这样,那就是我从头到尾没有了解过你。”
“黄蓁说我什么?什么时候?”他追问得很紧。“你信她说的吗?你不以为她只是个嫉妒的女人?”
卓尔答不出他连珠炮似的问话。
“不要受别人言语的左右,”他紧接着说:“你我十多年前就认识,只有你才最清楚我。也许我变得世故,变得比较圆滑,但社会现实,我要求生存。可是面对你,我始终是毕群,你十七岁那年认识的毕群。”
她的心又乱了,信心又动摇了。黄蓁和他谁的话对?黄蓁可是个嫉妒的女人?事到目前,他还说假话又有什么用?他可是真的无辜?
“我”
“相信我,我们六十岁之约我必履行,到那时候你可以知道我的真心。”他说得很快,在电话里喘息。“可惜那时大家都老了,只能面对一段遗憾的回忆或回忆里的点点温馨。”
她真的又感动了。
她仿佛见到发鬓斑斑的他,慢慢来到她面前,仿佛看见他眸中依然深情一片,仿佛突然间她一震,这段感情里,是否加上了她太多的想像,把一切并不美丽的事变成美丽。迷人?
是吗?是吗?
她一直加了太多自己的幻想?!
她还没有说话,听见电话里有门声,然后传来的是黄蓁的爽朗声音。
“亲爱的,我们是不是马上去订飞机位子?”她说。
显然毕群来不及掩话筒,黄蓁出现得太突然了。
“不中午我有事,约了一个工厂老板,我可能向他买点货品。”他说。
然后对着话筒,提高了声音说:“就这么说定了,老地方,老时间,不见不散,你一定要来,这对我们是重要的!”
不等卓尔回答,他已挂断了电话。
卓尔拿着话筒啼笑皆非。
他怎么能希望她再赴他的约呢?
他对黄蓁那样扯谎不眨眼,还当着卓尔他怎能再指望卓尔再信他?
卓尔宁愿相信一切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幻想美丽动人,事实却冷酷无情,卓尔现在多希望毕群不曾再出现过,那么至少,她还保留一段有欢笑有眼泪的回忆。
真的,她宁愿保留那段回忆。
毕群从来没对她讲过真话,甚至以前,当她还十七岁的时候。她也不是曾真正了解过他,正如她自己说的,他的世界太大、太辽阔,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她。
她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啊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她只不过是到他的世界边缘走了一遭,他不曾开门,她自然看不见里面的景象,这也好,她大概也不算真正有所损失吧?上帝永远公平,她没有得到,也没有失去,许多人都在世上白走许多路,她也不例外。
她是多走了一些路,所以她只觉得累。
累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她庆幸,她有一个温暖.安定又可靠的港湾,那是她真正拥有的。
她想到坚白,心中流过一抹巨大的幸福感,她完完全全拥有坚白,那么,从现在开始,也让坚白完完全全的拥有她,她要全心全意的这么做。
坚白什么都不知道是他的幸福,又何尝不是她的幸福呢?
人生道路如同行在田间阡陌,交错纵横,千头万绪,人们往往不知不觉的走错路。
但好在阡陌有情,它总领着人们走回原地,幸福始终在那儿。
幸福始终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