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吃了。”
“是。”笪奴起身低声地向仆人交代菜色。
饭菜很快就上了一桌,两人相偎而坐。与笪奴一起吃饭,总是特别的安静,他不开口,她也绝不会开口。只偶尔她会为南宫菂斟酒夹菜。他是极享受这种详和宁静的,要是和别的女子同桌,她们肯定会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这种时候,笪奴的无言与沉默便成了一种难得的珍贵,那是属于家的温暖。
饭后,笪奴为南宫?弹了一首醉清铃。
“青山如黛花鸟语,佳人似水颜如玉。翠竹节节入云天,脆铃声声传九霄。美人仙貌君子逑,君子之才妾身慕。愿奴生来花月容,倾国倾城倾君心。愿君怜惜侬心情,恋容恋美恋妾身。君既逑妾,君当知奴意。奴之心如月,皎洁为君郎,奴之心如铃,声声为君响。月入水浸波,君醉否?”
这是一曲青楼歌,但由笪奴唱来,却别有一番风味,让他百听不厌。玉铃声声,君醉否?醉了醉了,他早就醉了,醉在她的铃声中、她的歌中、她的梦中、她的明眸里。
南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着她纤手柔荑轻轻抚过琴弦,流泻出幽柔婉转的弦音;看着她轻启樱唇贝齿现,伴着腕上铃铛的清悦之音,声音宛如玉盘珠落般清脆。那是怎样的清越剔透,又是怎样的清淡冷冽,又是怎样的清醇醉人?
那琴音歌声中有平淡、有缠绵哀凄、有悲怨动人,如泣如诉动人心魄、迷人心魂、令人心醉。而他的心就随着她律动他正觉微醺之际,琴声却在这时乍然而止。
他心一跳,看向笪奴。
笪奴起身向他福了一礼“爷,琴弦断了,打搅爷的雅兴,笪奴心中有愧。”
“哦,那就算了,你给我跳支舞吧。”
“是。”
笪奴福身,一阵轻风吹来,她的衣袂裙带轻轻晃动,在清心悦耳的铃声中,她就像一个仙子般走到他面前,为他翩翩起舞。随着她的一摇一摆,一挥一旋,铃声轻轻泻出,一股属于女人的香味也幽幽飘荡,南宫菂直直地盯着她,好像置身于百花争妍的春天,周身蜂飞蝶绕。而她舞在花草中,一双眼睛如星星般深邃闪亮,深深地蛊惑着他。让他整个人、整颗心不能自拔地陷在里面,陷在那梦幻般的铃声中、陷在那缥缈的幽悠馨香中、陷在那如星般明亮美丽的眸子中,一直地沉沦、沉沦
呵!今生遇到她,他注定了是摆脱不掉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他做了些什么事,只知道他想抱她,然后她在他怀中房里的丫环不知何时全退下了,房里的烛火不知何时也全灭了,只剩下一室的旖旎,一室的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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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束晨光由窗外射了进来,照在床前的梳妆台上。南宫?闭着眼翻个身,伸手一揽,没人?他睁开眼,罗帐低垂,而他的枕边早已空空如也,依稀只有一缕幽香绕鼻轻飘。他下了床披上长袍,打开房门,廊外竹林下一抹雪白的身影吸引住他的目光,她正伫立在竹下抚弄着含露的竹枝。
南宫菂挑挑眉,轻轻地走上前“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早起?”在他身边的女人有哪一个会自动地离开他身畔?
听到他的声音,笪奴飞快地回头,福了福身“爷早。”然后又忙着叫人服侍他漱口洗脸。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啊?爷,笪奴一贯如此,若爷不喜欢,笪奴会改。”
他微微一笑,他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有时会希望她在他身边多待一刻,让他多拥一会温香暖玉。
吃过早饭后,南宫?起身道:“今天要去城东谈一笔生意,还要去汇醇楼查账,事情多着呢!我先走了。”她从未问过他的行踪,然而在她面前,他不习惯瞒着什么,那些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笪奴恭送爷。”
丙真不能期望她有别的话,南宫?暗笑自己。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今天穿好一点,晚上我还来。”
“是。”笪奴福身。她永远都是那么多礼,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主子。”南宫菂刚走,一个侍女便叫住了笪奴。
“云断?”笪奴回头,能这么叫她的,天下只有两个人。
“主子,今天是初三,梦残该在等我们了。”云断说。
“不是还早吗?”
“我会早去早回。”
笪奴暗叹口气“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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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府的后方,有一片幽静深密的枫林,在深秋季节,树叶红艳得像火,迎风摇动招拂,密密的枫叶透着几束晨光,美得幽幻凄深。走在树下,清凉的空气给人一种幽爽的感觉。踏在落地的红叶上,就似漫步在五彩缤纷的花瓣上。
林外弯曲的小溪绕林而过,一座石块堆砌而成的小桥横在溪上,给整个枫林添了点朴实的味道。
一个身着素雅衣裙的少妇坐在石桥上,鞋袜已被她脱掉了,一双小巧白嫩的小脚,浸在清水里,一上一下地轻晃,溅起的水珠在阳光照耀下闪着七彩光芒。脚上套着的那双精致的玉铃铛,随着脚的晃动,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伴着溪水流动的潺潺声奏出动听的声音。少妇望着溪水,脸上有几分惬意。她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就惊艳的美人,但是她明眸皓齿,娇妍清素,似有若无的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少妇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年岁却在她之上,男的是梦残,女的是云断。而这少妇便是南宫菂的七夫人笪奴。
“主子,你真的不走吗?”梦残说。
“我们不是早已说好的吗?既进了南宫府,就一世为妾,那时你们也答应了。”笪奴淡淡地说道。
“可是主子,那时情况不一样。”梦残说“昨日皇上来过了,我看又是要南宫菂加紧找你的事,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发现”
“他发现什么?”笪奴打断他“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了,难道还会在这几天出事不成?他要找就让他找,就算他把整个南州城翻过来,就算他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我就在他身边。”
不错,眼前这个南宫菂的七夫人,便是金璧皇朝的天赐公主宗政淙。
“主子”
“梦残,我以为你这次来是向我要云断的呢。”
云断脸一红,恼道:“主子,你说什么呢?”
“我看还是先把你们的婚事办一办吧。这么多年来,你们陪着我也够苦的了,要是再拖下去,恐怕你们都白发苍苍了。”笪奴说。
“主子,在梦残心里,只有主子没有自己。主子一天不安全,梦残就一天不安心,何谈办亲事呢?”
“那我的罪可就大了。”笪奴笑着说“这样吧,过些日子,我给云断一些东西,让她去找你,你们自己在外面拜堂,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云断是我的丫环,与南宫府无关,要离开应该不难。”
“主子,您说什么呢?就算我们都白发苍苍了,仍然是您的人啊!一日为主,终身为主,自我们跟着主子那天起,主子活着一天,我们就护着你一天,主子若死了,我们也绝不会独活的。”云断说。
笪奴淡淡一笑,这两个人啊,这么忠心干吗?她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天赐公主了。
“如果你们执意不走,那也行。那只能让梦残混入府来当侍卫,这样我就有借口把云断嫁出去了。”
两人对看一眼“这倒也好,我就可以就近保护主子了。”
“什么嘛?你这样说,好像我保护主子不周似的。”云断气恼地说。
梦残说:“要不是我暗中保护,你以为凭你”又来了!笪奴微笑,他们的感情大概就是在这吵吵闹闹中培养出来的吧。
望向远方的白云,他们的感情都有了着落,那自己呢?难道她真的要这样无爱无欲地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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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宫府,她刚进落摧园,就见到大夫人纪书泞带着婢女迎面走来。笪奴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上前“大姐安好。”
“哎呀!是七妹啊,真是巧了,我正要去你那儿呢!没想到就在这碰见你了。”纪书泞娇笑着说。笪奴做事一向低调,不像别的妾室会因争风吃醋去找她闹,她还是挺喜欢她的。
去她那?真是难得!笪奴淡淡一笑,她与府中的其他夫人关系都是不好不坏,从没去串过门子,也没人会想到要去找她。
“大姐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不敢。只是想请七妹晚上到我的一抹轩喝杯茶,小叙一番。大伙都是侍候爷的,时不时地走一走,热络热络感情,也是美事一桩啊。”
“大姐如此盛情,笪奴受宠若惊。不知二姐、三姐她们是否也去?”笪奴小心翼翼地说。
“去!去!当然都去!”
“大姐姐请放心,笪奴一定到。”
“那就好,我还要去找八妹妹呢!就先走了。”说完,她就扭着柳腰走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笪奴看着她的背影纳闷了。
“主子,今天好像是大夫人的生日。”云断说。
原来!笪奴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以往府里众位夫人生日,管家总会给她们办的,而照这样看来,不是总管忘了,就是南宫菂不许。后者的几率大一点。
她知道纪书泞是当年南宫菂的父亲硬逼着他娶的,当时他才二十岁,年少气盛,为了表示自己的反抗,在同一天竟一下子迎娶了五个妾,于是南宫菂一夜间多了六个少夫人。老爷子一气之下撒手归西了。
这么多年来,纪书泞一直是备受冷落的一个,想来她的命也真够苦的,她娘家也是有权势之家,她也是那种养在闺中无人识的闺秀,没想到嫁入南宫家会受委屈,女人的命啊!为何总是那么苦?
笪奴感慨着,已经到了七夕汀,走进房里,竟见南宫?坐在椅中,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不是说晚上才来的吗?但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走到他面前,她福了福身“爷安好,不知爷要过来,笪奴未曾远迎,还让爷久等。笪奴有罪,请爷处置。”
“我只是来吃个午饭,你不必如临大敌般,如此小心谨慎。”
“是。”笪奴吩咐下人上菜,又为他拧毛巾,擦脸。
两人坐在餐桌边对着满桌的酒菜,这样的情景经常有,只是笪奴今天似乎有点心神不宁。
“你刚才去哪了?找姐妹聊天?你好像一向都不喜欢说话。”南宫?问。
“回爷的话,笪奴是去了后院的那个枫林。”
“枫林?你常去那吗?”
“是的,爷,笪奴常去那,因为那儿人很少,很安静。”
是的,她一向是喜欢静的。
他喝尽杯中的酒,笪奴忙为他斟满。
“爷?”笪奴有些迟疑地开口。
“嗯?”真是难得她会主动开口说话,该不会是要他小心别烫嘴吧?南宫菂有些好笑地想。
“今日是大姐的生日。”她平淡地叙述。
南宫?挑一挑眉“那关你什么事?”
“她让我晚上去一趟。”
“不许去。”
这是存心让她树敌吗?
“为难了?”南宫菂揽过她的肩,唇角带笑“你忘了我说过的,我晚上要来你这?”
所以她才问他嘛!
“你要知道,在这府中,无论是做什么事,你都要把我放在第一位。”
她低下头“笪奴明白。”
“明白最好。”南宫菂起身“你一向聪明,别让我失望。”
“是。”
南宫?走后,笪奴立于窗前,看着外面的翠竹沉思。
也许她该接受梦残的提议早日离开这里得好。南宫菂这个人太强势,南宫府又太复杂,住在这里注定是平静不了,她能在这过七年的平静生活,实在是个奇迹,但奇迹是最不可能持久的。
唉,真是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