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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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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芹顺手取饼项链,咦,她是识货之人,触手只觉沉迭?不像是假的,她再仔细看;手工那么细致“姐,这是真货。”

    庭风笑“所以这个牌子大受欢迎,无比畅销。”

    “呵,几可乱真。”

    “真同假,不是看首饰,而是看身份,这种身外物能有多贵?戴得不好看,或是存着炫耀之心,姿态无比庸俗,真的也没有用。”

    诺芹抬起头,她觉得有点不妥之处,可是一时间又讲不出是什么。

    庭风问:“高某还有无来找你?”

    “啊,又来过一次。”

    “还是要钱?”

    “他说要到澳洲去发展。”

    “哼,澳洲那么大,哪个省哪个埠?”

    诺芹说:“安顿下来,他会有消息给我。”

    “钱用完了,一定会现形找你。”

    诺芹不回答。

    她手上拿着那副假南洋珠耳环把玩。

    “喜欢?拿去戴着玩。”

    诺芹顺手夹在耳珠上。

    “他再来找你的话!你大可召警。”

    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她甚至不想他跌倒给她看,对他的潦倒,也不觉痛快,只有厌恶,怕沾惹上身。

    完全是陌路人了。

    诺芹一次这样答读音:“老实说,我希望前度男伴事业成功,名利双收,国际问名,不是想沾光,只是不想被连累,免得好事之徒嚼蛆,通常诽议别人夫妻关系欠佳,并非神仙眷属之类的不是享福太太夫人,而是寡母婆或老小姐,很难同她们分辩。”

    叫他有一日后悔有什么用?像岑庭风,早已把前夫所有记忆洗得一干二净。

    收到高计梁自澳洲寄来的明信片,诺芹松口气。

    他没有骗小姨。

    明信片上只有三行字,诺芹读了两次:“帮朋友在暇艇上工作,越南人多,很凶恶,每天做十二小时,极累,但是一条生路。”

    文理不甚通顺,但是诺芹明白他的意思。

    愿意这样吃苦,也真了不起,彷佛回到十年前,他跑佣金做经纪的时候,听他说,十天就跑烂一双皮鞋。

    信上没有地址,邮戳是雪梨。

    那天,诺芹睡得相当好。

    第二天,她戴着假耳环上街,在商场里,有时髦太太追上来问:“这位小姐,耳环在何处镶?”

    诺芹讪讪,顺手指一指某家法国珠宝代理,那位女士欢天喜地道谢而去。

    诺芹吟道:“一天卖了三百个假,三年卖不出一个真,唉,假作真时真亦假。”

    她约了林立虹喝荼。”

    林立虹带着一个人来。

    她提高声线介绍:“诺芹,这位是关朝钦。”

    虽是意外,诺芹也不好说什么,笑容满脸地招呼:“久闻大名,如雷灌耳。”这八个字无往而不利。

    那关某也礼尚往来,马上取出几本岑诺芹原着小说要求签名,说是受朋友所托。

    场面虚伪而融洽。

    必君这新中年相貌学识均普通,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没想到岑小姐那么漂亮。”

    “叫诺芹得了。”

    林立虹觉得是次会面十分成功,有点洋洋得意。

    必某有意无意探问诺芹过去。

    已经换了国旗了,诺芹把留英一笔轻轻带过,一味含蓄地表示为宇宙出版机构服务是何等光荣。

    那关朝钦全盘受落,彷佛他已不是打工仔,而是宇宙创办人之一,代表宇宙讲话。

    他滔滔不绝,倾诉他的宏愿:如何改革文坛,提拨新秀,天将降大任于他,他辛苦得不得了。

    诺芹一味唯唯喏喏。

    也没有几个可以坐得暖位置,一转眼不知流落何方,但是今日岑诺芹必需应酬他,何必得罪这个人呢。

    必朝钦对于岑诺芹相当满意。

    “立虹,给诺芹做个专访,放大彩照,叫全市读者一打开报纸就看得到。”

    诺芹连忙答:“谢谢,谢谢。”

    那关朝钦忽然兴奋地把手搭在诺芹肩上。

    诺芹轻轻一侧膊,不露痕迹的将他的手卸掉“我去洗手间。”

    林立虹看在眼里,暗暗佩服。

    必某目光没有离开过岑诺芹苗条的背影。

    “大眼睛,未婚,廿多岁,真值得捧红。”

    口气有点似五十年代舞女大班。

    “有无亲密男友?”

    林立虹机伶地反问:“你说呢?”

    “生活一定很正常。”

    “那当然,不知多少人追求岑诺芹。”

    必朝钦的口吻忽然又家电影公司总制片:“给她做一张合约,叫她独家为我们撰稿。”

    林立虹踌躇。

    “尽管试一试。”他鼓励助手。

    诺芹回来了,她客套地说:“我还有点事,想早走一步。”

    必某说:“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

    诺芹一边笑一边退,走到街上笑容还末褪。

    唉,以为从此大权在握,可大展鸿图。

    她兜进商场。

    忽然想起姐姐的皮夹子旧了,线口脱落,她想顺便替庭风卖一双新的。

    这时有两少女走过来围住她。

    “岑小姐,我们是你的读者,请帮我签个名。”

    诺芹欣然签名。

    “岑小姐,我们最爱看你写寂寞的心俱乐部信箱。”

    什么?

    “文笔是你的笔名吧?”

    “为什么叫文笔,叫文理岂不是更好?因为你的答案都是最理智的,与文思的温情主义刚刚相反。”

    “要不,叫文智一样恰当。”

    诺芹看着读者纯真的面孔,鼻子忽然发酸,呵,只有他们是明白人,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法眼。

    他们一直知道文笔就是岑诺芹。

    “岑小姐,请不要再拍彩照,爱登大头照片的女作家已经太多了。”

    “请努力写作,一年两三部长篇小说实在太少,多写点,我们热切期待。”

    “是是是。”

    那样辛苦的工作,一字一字伏案写出,若不是为着读者,谁耐烦那样做,区区一分薪酬,什么地方嫌不到。

    为读者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两个读者再三祝福她才离去。

    诺芹长长吁出一口气。

    真的,多久没好好坐下写小说了。

    “一直说繁华都会无事发生,乏善足陈,终于大时代来临,社会动荡,可是,又有几人把这一切记载下来。

    书评人一直怨说都会开埠迄今,没有一篇好小说,其实他也有纸有笔,为何不写,一味嗟叹。

    诺芹决定动笔,一半时间为市场写,找生活,另一半为读者写,报答他们热情。

    经过名牌手袋店,诺芹走进去。

    她向店员解释:“我想买一只长方形皮夹子,外边有你们那著名c字标志。”

    店员一愣,随即笑出道:“岑小姐,你好。”

    诺芹没想到店员也认识她,连忙点头。

    “岑小姐,我们从来不生产皮夹子眼镜套或锁匙包,只有冒牌货才做那些。”

    诺芹耳畔嗡一声。

    有几件事在该刹那彷佛匀连在一起了,可是,诺芹仍然只有模糊的概念。

    她嘴里说:“是是是。”

    “岑小姐看看我们最新款式的背包可好?”

    “不用了,我改天再来,谢谢。”

    一出店门,她就往姐姐家去。

    明知应该静心动笔写作,可是仍然爱多管闲事。

    一进门,不理女佣,就走进姐姐卧室。

    她打开衣柜,就把庭风所有的手袋取出来,拉开窗帘,在阳光下细细检查。

    呵,诺芹抬起头来,都是冒牌的假货。

    己经仿得极之细致,几可乱真,但是,因为成本有限,功力不足,还是露出马脚。

    诺芹一颗心突突跳。

    是担心姐姐经济大不如前,用充头货撑场面?

    不不不,她知道老姐的财政固若金汤,不用她这个妹妹过虑。

    而是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到,岑庭风很可能就是造些冒牌货的出品人,至少,也是集团的大批发家。

    诺芹不住叫苦。

    这是违法行为,海关追打其严,她想都没想过姐姐会是个犯法的人。

    是高计梁一句话启发了她的疑惑:“你不知你姐姐做什么生意?”

    真是,卖发夹头花,能赚多少,怎么会有能力送汽车给妹妹。

    原来真相如此。

    手袋什么牌子都有,法德意最吃香的贵价货统统在此,真叫岑诺芹傻了眼。

    庸人进来,诧异地问:“是找手袋用吗?”

    书房里还放着新货,浅蓝色亮皮,正是刚才在店里见过的最新贷色,魔高一丈,已经仿制出来了,只不过真货是真皮,假货是塑料,一时也难分真假。

    诺芹呆呆地坐着。

    片刻,庭风回来了。

    看见妹妹捧着她几个手袋发岂,心中有数。

    她不动声色,笑问:“什么事?”

    诺芹瞪着姐姐。

    “又是失恋?”

    “我从来没有恋过,怎么失恋。”

    “不愧是寂寞之心俱乐部主持人。”

    “小姐,你的笔法若没有性格,也不会走红,既有风格,谁认不出来。”

    诺芹低下了头,原来,谁也瞒不过。

    庭风取饼手袋,若无其事,真是高手。

    诺芹冲口而出“姐姐,法网难逃。”

    庭风转过身子来啐一声,铁青着面孔“掌你那乌鸦嘴。”

    诺芹急得哭出来“姐姐,你快抽身吧。”

    庭风给妹妹块热毛巾“你眼泪鼻涕的干什么?”

    “我害怕失去你。”

    “我又不是打劫贩毒。”

    “走私样是个罪名。”

    庭风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诺芹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掩脸,眼泪自指缝中流出来。

    一直以来,姐妹俩相依为命,庭风是她世上唯亲人,她关怀姐姐,多过自己。

    想到多年来她俩的孤苦,庭风是一个年轻失婚女子,带着小孩,在这个所谓风气开放的社会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诺芹哭得无法停止。

    “芹芹,你怎么了?”

    庭风静静说:“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抽烟,也哭成这样。”

    诺芹抽噎“我以为我的姐姐堕落了。”

    庭风笑得弯腰。

    “姐姐,为着我,为涤涤,请金盆洗手。”

    “早已不干了,不然怎么会决定移民。”

    “道上的兄翟葡放过你吗?”

    “你看武侠小说还是黑社会漫画,那么多术语。”

    “这些冒牌货从何而来?”

    “东南亚几个热门地点制造。”

    “输往何处?”

    “北美洲几个大埠。”

    “你负责什么?”

    “出入口转运。”

    “搜出来怎么办?”

    “nopain,nogain。”

    “你晚上怎么睡得着!”

    “讲对了,”庭风叹口气“辗转反侧,所以衰老得那么快。”

    诺芹拎起那双最新的银色晚装手袋“这双款式我刚在一本杂志见过,标价八千六,你卖多少?”

    “二千五。”

    “那么贵?”

    “这不是纽约华埠运河街的货色,相信你也看得出来。”

    “你赚多少?”

    “你来查帐?”

    “好奇而已。”

    “我赚百分之十五。”

    “发财了。”诺芹惊叹。

    庭风冷笑一声“所以,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生意无人做。”

    诺芹感慨得跌坐在沙发里。

    “这一年冒牌货生意暴涨,我却已忍痛撒手,你放心好了。”

    “是怎么踩进这个水在去的?”

    “想生活得好一点。”

    诺芹不语,答案太真实了。”

    “有人向我接头,我觉得可以合作!”庭风似不愿多说。

    在那种紧急头7头,是与非,错或对,黑同白,都会变得十分混淆。

    “高计梁也知道。”她警告姐姐。

    岑庭风抬头,挣大双眼,讶异地说:“这件事由他接头,是他认为可以赚的快钱。”

    诺芹颓然“就我一人蒙在鼓里。”

    “你小,不应该知道这事。”

    “姐,你可是真的洗手不干了?”

    “真的。”

    诺芹已经哭肿了脸。

    “你看你,由始至终,没有长大过。”庭风叹息。

    这时,工人带着涤涤放学回来,小孩也懂事,看到阿姨眉青h肿,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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