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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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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明白地告诉他,杰哥哥不是她的情人,她心里爱的是他,从来就没有别人。

    她撩起裙摆就往亦善居奔去,恰恰好跟脸色异常古怪的如意撞了个满怀。

    “少夫人”如意吓了一跳,一见是她,神色更是阴晴不定。“少爷请你到大厅去一趟。”

    她喘息著,一时不疑有他,笑着点点头,随著如意走往大厅。

    原来他在大厅啊,他居然主动要如意来找她,是不是相信了她的为人?明白她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来?

    玉洁欢快地想着,直到她踏入宽阔沉静的大厅,发现厅里多了好几个陌生人,奇怪的是他们一见到她,都一脸愤恨,像是见到仇人一样?

    她困惑地望向秦关,希望在他那儿得到一个解答,可是没想到他的眸光是全场最锐利、最发狠,也是最愤怒的。

    玉洁一窒,小脸迅速惨白了。

    到底怎么了?

    她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个娇小的红影,心脏倏地急促跳动。

    刘红屏!?

    她像是被雷狠狠地劈中了脑门和身体,整个人完完全全僵住了,再也无法思考,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红屏一见到她,迫不及待地哭喊道:“就是她!就是她打昏了我,把我藏在月老祠后的一间破木屋里,我昏迷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弄坏锁逃了出来外公,爹,娘,都是她干的,是她抢走了我的夫婿!”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天与地已经颠倒了吗?

    玉洁浑身发抖,不敢思议地盯著满口谎言的红屏,想要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在强迫她成了代嫁新娘后,现在又反悔,回头来抢好不容易属于她的幸福?

    所有人都嫌恶与愤恨地瞪著她,像是在看一个最卑鄙、最阴险、最不要脸的恶毒女子。

    玉洁身子一个轻晃,她紧紧地攀住一旁的门柱不能昏倒,她不能这么脆弱就厥过去她还没有解释清楚

    可是大家早就不需要她的解释了,因为方才在大厅里长长的怒骂和议论早已经归结出结果,不约而同地生生将她判了刑。

    但她不在乎众人的眼光,她只在意秦关的眼光和想法她像是即将溺毙的人妄想攀住最后一根浮木似地,陡地生起了无限的勇气,冲到秦关面前。

    “你听我”她语音破碎,却带著最后一丝期望。

    秦关冷冷地看着她,眸光冷得像是要将她活活冻死。“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她脸色苍白,神情凄楚,睁著布满心痛的大眼睛望着他,心底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丝丝的希冀。

    他还是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解释的,他还是愿意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冷漠地问道。

    她惶惑不解地看着他,还是乖乖地道:“梅玉洁。”

    “你冒充刘家的新娘嫁入我府中吗?”他再问。

    她怯怯地点点头,正想解释其中缘由,他却不给她任何发言的机会,迅速地问出第三个问题。

    “你真的是渡桥头的船娘?”

    她着急地想告诉他更多更重要的讯息,可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话题绕在不重要的问题上头呢?他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呀,他

    “回答我!”他咬牙切齿,几近低吼。她惊跳了下,很快地点头。

    秦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坚实宽阔的胸膛缓缓起伏“我明白了。”

    她更加恐慌了,他明白什么?她什么都还没有解释啊!

    秦关没有多看她一眼,是怕自己会忍不住懊死的心软下来,可是看在众人以及玉洁的眼里,却以为他连看也不屑再多看她一眼了。

    他甩下她,走向刘家人,有礼地道:“我已经明白了这一切,原来你们说得没错,这个新娘是冒牌的,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待家父自京返回后,我们父子会再商议,重新拟定迎娶的日期。”

    刘员外满意得不得了,不但面子有了,里子也足了,他兴奋地转著拇指上的扳指,笑道:“真是我的好孙女婿啊,那么我们就等著你们的好消息了。至于这个胆大包天的贱人,不如现在就将她拿进宫府,让县太爷好好整治整治她,再开她个几十年,否则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更没法子替我孙女儿消气报仇。”

    玉洁的心一点一滴渐渐地死去了,在他没有给她任何机会辩解,没有再看她一眼,甚至说出要重新迎娶刘红屏的诺言下,他一寸寸地将她凌迟处死了。

    生亦何欢,死又有何惧呢?

    她的心已经死了,还怕什么终生囚禁呢?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县太爷判她个斩立决吧。

    对于这个残忍的人生,她已经不再相信和期望什么了。

    爱情,幸福,疼宠,甜言蜜语统统都是假的。

    只有她梅玉洁注定一生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无依无靠是真的。

    “哈哈哈”玉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粗哑支离破碎。

    所有人都当她疯了似地惊瞪著她,包括秦关在内。

    秦关紧紧地盯著她发出沙哑的笑声“请几位先行回府去吧,我自会处置这个假新娘。”

    假新娘?玉洁的笑声戛然而止,戚然地摇著头。新娘是假的,可是她这颗心是真的,她的身子也是乾乾净净的。

    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好似没有任何知觉了,直到人们散去,整个大厅只剩下她和他两人。

    “为什么?”秦关声音沙哑地低问,目光炯炯地锁著她。

    为什么?

    玉洁毫无表情,只是缓缓地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空空洞洞,像灵魂都失去了。

    他胸口一阵强烈的撕裂绞疼,痛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她明明就是个骗子,为何他还是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去恨她?甚至不去爱她?

    是啊,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爱上她了。

    但付出一颗真心后,换来的却是如此不堪又丑陋的真相,他真的想疯狂地大吼大叫出满心的痛苦。

    “送我去见官吧。”玉洁淡淡地道,再也不想为自己争辩,再也不想抓住任何一丝希望。

    他不相信她,不爱她,不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现在又问为什么,不嫌太慢了吗?什么都是一场错,她也累了。

    人该如何跟命运斗呢?

    她苦涩地笑了起来,深深自嘲。

    “你真的这么想被关?”秦关强忍住阵阵心痛,冷冷地讽剠道:“是因为良心不安了吗?”

    她凝视著他,突然露出一抹好美、好真的笑容,却虚幻得像一朵初绽即凋零的红梅花瓣。

    “我累了。”她闭上双眸,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

    秦关深深地盯著她,最后猛一咬牙,低吼道:“你走!我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你,你走趁我还没有改变心意前!”

    玉洁点点头,静静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看着他,轻轻地道:“我心里从来没有别的男人,你那日见到的是我失散了十年的哥哥”

    “你以为我会再相信你吗?”他恶狠狠地道。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奢望你相信,我只是不想愧对自己的心。”

    话说完,她再没有回头,脚下不停地走了出去。

    秦关瞪著她的背影,刹那间像是所有的心神和灵魂也被她带走了。

    可恶!可恶!可恶!

    ***

    玉洁回到向朱老爹租住的老宅偏院,换下身上的绫缎华裳,穿回原来的粗布衣裳,动手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她的东西很少很少,几乎装不满一个布包,唯一最珍贵的是杰哥哥给她的鸳鸯扣。

    她真不应该,上次要代嫁时心慌到忘了带著它。

    可是带著它又怎样呢?就能够扣住一双鸳鸯不离分吗?

    玉洁坐在老旧的床板上,轻轻地抚摩著那两只微微发著亮光的鸳鸯扣。

    扮哥说得一点都没错,亲近了就会分离

    她将鸳鸯扣放入布包中,绑好了斜背在肩后,慢慢地走出房门,穿过大厅,走向大门。

    朱老爹听见声音跑过来探看,正好在大门口看到她。

    “洁儿丫头!”他有些憔悴的脸在看到她时不禁一亮,但随即惭愧又悲伤地掉下泪来。“对不起,都是我害苦了你,我真该死。”

    她温柔地看着朱老爹,伸手替他拭去眼泪。怎么,谣言传得这么快吗?她这个冒牌新娘被撵出甄府的消息已经传开来了?满城人尽皆知了吗?

    不过不要紧,反正她已经要离开这里了,浮萍无根注定飘零,她一切都无所谓了,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朱老爹哭著摇头道:“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一时痰迷了良心,就不会逼你代红屏嫁可恨那红屏过河拆桥,简直跟她外公和爹一个样”

    “她没孝顺你吗?”她继续帮他擦著眼泪,轻轻问道。

    “不但没有,还大逆不道地骂我是个穷不巴拉的死老头。”他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气恨得牙痒痒的。“我真是瞎了眼,错认了亲孙女儿的真面目,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你代她嫁进甄府后,却又上门去抢你的位子?”

    她摇摇头,是真不明白。

    “她在我这儿躲了好些天,正好陈大夫来买馒头,顺口跟我说起了甄府的少爷原来长得很是英挺好看,而且脾气虽大,却疼老婆疼得跟宝贝一样”朱老爹跺脚道:“谁知道红屏全听进去了,她以为自己上当了,气得不得了,口口声声说我们俩联合起来骗她”

    世上竟有这般不讲理的刁蛮女子,玉洁倒也见识到了。

    她轻吁一口气,接下来的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要鼓动刘家人上门去讨个公道,要回属于她的甄家少夫人位子,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了。

    “洁儿丫头,我真不是人,我一定要去甄府跟甄少爷解释清楚,我要他千万别给红屏那个鬼丫头骗了,要他千万别辜负你。”朱老爹激动地道。

    玉洁虚弱地摇摇头“不不用了。”

    “为什么?”朱老爹不解的看着她。

    她累了,真的很累了秦关的不信任像是一道悬崖,她永远在悬崖边摇摇晃晃,不知何时又会被怀疑硬生生推一把,摔个粉身碎骨。

    她爱他,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还是斗不过命运的,何苦呢?

    就像鸳鸯扣解了会分,分了能解,她执意要抓住这份注定不属于自己的姻缘和幸福,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她还有几次的力气敢试?能试?

    她朝朱老爹福了一福,淡淡一笑“老爹我走了。”

    “你要去哪里?”朱老爹急了,慌了。

    她只是笑,背著小小的包袱,单薄的身子缓缓地走向泊在多情渡桥口的船,在清风吹、绿叶沙沙作响声中,她撑起长篙,丝丝的柳条依依不舍地轻拂著,却怎么也挽留不住那一叶扁舟的飘离。

    “洁儿洁儿”朱老爹在岸边大喊著,嗓音含悲带哭。

    可是船渐渐地远去了,消失在绿意深深的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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