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埋葬蓝月的地方,你瞧风吹得多有诗意,像是哀悼生命的死亡。”
铝罐由上而下直线滚落,咚隆咚隆的回音回荡在空谷山涧之间,嘹亮得有如雄壮威武的军乐声,惊醒底下沉睡的一缕芳魂。
山风吹动树叶带来凉意,拉长的身影映出相偎的两道,随著月的移动而有所偏转,微微摇动地好像两个站不稳的酒鬼在跳舞。
月是残的,鸟云半掩。
人的心是空的,只有寂寞来填补。
是不是抱紧相互取暖就能驱走心中那份寒意?
有些遗憾是永远无法弥补,山穷水尽的难以唤回,耳边彷佛听见那道渐远的凄厉声,午夜梦回时的心痛。
不想让后悔爬满无情的谷底,怎样的痛才叫人椎心刺骨,要内脏外翻,还是让断骨穿透身体,眼睁睁地看着血流尽而亡?
无法体会摔下去的心情,活著的人往往要多承担一份自责,幽暗的溪谷里是否有呜咽的哭声,双手环抱著身体直说冷
“小心点,别靠得太近。”手一揽,莫提亚心惊地将走向悬崖的人儿拉开。
只要再走几步路,她就会粉身碎骨。
蓝凯月回头一笑,捧著刚直的下巴重啮一口。“胆小表,你凌云的雄心哪去了?”
“被时间的洪流磨成砂了,随风而逝。”他们不再是年少轻狂的男寒孩,该有所成长了。
虽然星光稀微,月儿躲进云层里不愿见人,凭著昔日的记忆回想着变色的过去,他不会忘记这素有“死亡山谷”之称的悬崖,它埋葬不少想挑战极限的愚者。
七十五公尺的距离看来更遥远了,谷的那一边曾是欢乐与笑语聚集的人间天堂,而今却成为人烟罕见的腐朽地狱。
在这里他看到一道流虹飞跃而过,也曾见证过失败者的下场。
流动的水是天然坟场,它带走无数试飞的小雏鹰,也留下不少父母的嚎啕声。
冥纸飞扬,哀乐四起。
“呿!老古董一个,你没想过要飞过去吗?”几乎每一个爱玩乐的孩子都视它为光荣象徵。
“没有,我很爱惜生命。”他知道自己没有向大地怒吼的爆发力,所以他不轻易吃。
或者说他太谨慎了,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绝不以身涉险,他的个性一向不冲动。
“直接说贪生怕死不就得了,我不会取笑你的。”今非昔比,她反而佩服他敢承认的勇气。
若是大家都了解生命何其可贵的话,这悬崖底下就少了好几具白骨。
“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不是已经摆脱过去的日子。”他不喜欢她再接近昔日放纵的地方,他怕失去她。
长在悬崖峭壁的蔷薇是不容许旁人摘撷,它是土地的守护者,花之尊者。
看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她有种纵身一跳的使命感。“我来祭拜故人。”
摇摇手中的花束和啤酒,蓝凯月笑得凄美而豪气,像是即将消失的火焰,就等那辉煌的一刻。
“故人!”谁?
他认识吗?
“你记得阿凤吗?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孩。”她有种纯净美,让人打心里喜欢。
“你是指常和我抢你机车后座的小修女?”她死了?
“哈阿凤,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你的绰号,你死也瞑目了。”六年了,你到底放下了没?
莫提亚微显讶异地问:“她不会笨得想学你一样飞过去吧?”
她太生涩了,技巧也不够纯熟,根本不适合重型机车,她只能在一旁摇旗呐喊。
“不。”
“不?”还好,没蠢得离谱。
“她没飞过去。”眼神变得幽远,蓝凯月像在看着停在山谷上方的一道影子,然后
影子失控的掉下去。
“嗄!”她的意思是
不自觉瞟向葬送无辜生命的悬崖,不曾有过的害怕忽然浮出心底,当年她要没有飞越成功,那么他将会变得如何?
不敢往下想,越想心越惊,以前不觉得惊险的游戏化成他心头最深沉的恶梦,此刻才一一浮现。
收紧手臂的力道,他动作明显地将她带离崖边,以保护的姿态环抱她在怀,生怕她受影响冲向悬崖,以身一跃陪伴死去的同伴。
“别紧张,我不会往下跳,要跳早在六年前就跳了。”说起来她也是贪生怕死之人,没能与之同行。
“月儿”他心疼地亲吻她的发,感受她所散发出来的痛。
“你晓得她为什么要飞吗?”好久好久了,久到一想起来心口已不再发涩。
“不想说就别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他有预感不是件愉快的事。
“因为我说飞越的感觉如同重生,将以往曾犯的过错一并洗去,所以她想要重生”
那一天是个艳阳天,万里晴空无云湛蓝,她接获通知说阿凤要飞越死亡山谷,匆忙地戴上安全帽一路疾驰,无视大学联考的钟声刚刚响起。
警车一辆跟著一辆在身后呜鸣,红蓝灯闪烁。
她是赶到了,却是送她最后一程。
“不要自责,她的死不是你的责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七十五公尺的距离不是那么好挑战的。”她只是背负著成功者的枷锁。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失败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想吃的人必须抱持玩命的决心,不是每个人都能平安的落地。
唯一的一个成功者是蔷薇帮的蓝月,所以她成为人人竞相模仿的传奇。
但他记忆中的阿凤不是个勇敢的女孩,她连车速过快都会吓得尖叫连连、脸色发白,怎么可能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让生命平白消逝?
他的不解很快地获得解答。
“她被一群恶少轮暴,觉得自己污秽了,想藉著重生还原一个新的她。”蓝凯月的眼中有著强抑的泪光。“因为我抢了他们的地盘。”
阿凤是替死鬼,他们不敢找强悍的她下手,所以挑她身边最弱的人予以报复,不甘心她的人气比他们旺。
“你没替她报仇吧?”他不愿去想她的手段有多残暴,忍气吞声不当一回事不是她的作风。
她会赶尽杀绝,让自己身陷囹圄。
喝了一口啤酒,她以手臂抹去唇边的酒渍。“有人比我快了一步。”
否则这世界会少掉更多的人渣。
“谁?”
“你不认识的人,他在你离开后第二年加入,是个不逊于我的飞车好手。”他是少数能追上她的人。
可惜他们太相似了反而擦不出火花,反倒是和阿凤成了一对令人嫉妒的情侣。
“你喜欢他?”心不踏实的莫提亚算计每一个亲近她的人。
“对,我喜欢他。”一说完,她随即低笑的拭去眼角泪液。“他是一位朋友。”
心提起又放下,他像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出了一身冷汗。“这件事让你大彻大悟,所以你解僧孩们?”
她的大笑让他怀疑猜测错误。
“莫莫,你的逻辑观很直,我像是会轻言放弃的人吗?”接下来的打击才让她人生产生灰涩的感觉。
三个月后外公被车撞了,就在自家门口,而她正在门内笑着向他挥手。
事情来得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陡然飞起的老迈身躯重重往柏油路一落,惊慌的惊驶死白著脸紧握方向盘,连开门下车的力气都没有。
外公过去得很快,不到三分钟,遗留的话是放不下她,不希望她走向血腥的黑暗路,要她当个平凡的女孩平静过一生。
她答应他了,所以他走得很安详。
“为什么我觉得你在嘲笑我?”直的同义字是呆,而他不承认。
神经质。“该敬酒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准你放假半天。”在公司他最大,而她是他的机要秘书。
“薪水照算?”她问得很狠,不准他偷扣薪资。
“我敢坑你吗?”他一脸无奈的蹭蹭她鼻头,流露出无限爱意。
“那可不一定,扮猪吃老虎大有人在。”他太有心机了,变得一点都不老实。
面容一谑,他拧起眉地低讶“原来你是母老虎,我一直以为你是人。”
“你莫提亚,你找死呀!”她用花束轻轻甩他,心情为之一松。
“蓝小姐,别忘了天快亮了,你还不把花丢出去?”天亮了,底下的故人也不在了。
“都是你逗我”咕哝著,她一脸肃穆的望向幽黑的山谷默念。
阿凤,我又来看你了,今年你过得好吗?
我带了个朋友来看你,你对他一定不陌生,记得那个你常笑他生错性别的男孩吗?他就站在我身边,生怕我去陪你的紧搂著我。
可能就是他了,你老担心我会抢你所爱,现在不用烦恼了,你可以开开心心投胎去,别因为留恋人间而误了自己,你已经无法回头。
走吧!这世间不是你能逗留的地方,一杯水酒祝你一路顺风,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好朋友,你千万不要忘了我。
“阿凤,你在另一个世界要让自己过得快乐些,别再想不开,以后我会再来看你的。”
掷下手中的花束,抛物线的弧度在半空飘呀飘,忽地一停,似有双看不见的手接住,顿了三秒才慢慢往下飘落,多年来都是如此。
蓝凯月站在崖顶住下倒酒,整罐啤酒在瞬间一空,空气中微带酒的香气,随风飘向谷底。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扬起,像风又像水流声,回响在幽谷之中,仿佛在说,谢谢你们来看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操心。
躲在云层里的半月忽地现身,银白色的温柔洒向大地,让世界变得瑰丽。
相偎的人儿在月光下轻拥,醺然的酒气让人有想醉的欲望,夜晚本来就是罪恶的温床,何妨随心所欲,夜的低幕是最佳屏障。
莫提亚低下头吻住柔软的唇瓣
“谁!”
黑暗中走出一位全身墨黑的男子,手持上膛的手枪朝两人走近,森冷的气息如同死神。
月光照出他的脸,一声惊呼止住他扣扳机的指头。
“黑褚!”
男人没多大表情的抿紧唇,眼中闪动一丝情绪。“我叫黑褚?”
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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