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台湾,羽顤才将行李放下,便迫不及待驱车来到台北郊区的墓园。
他手捧一束白色百合,沿着墓园蜿蜒的石子路前进。
从小没有母亲的羽顤,十岁那年,身为警察的父亲因公殉职,年纪尚小的他顿时失去依靠。
那时,亲戚本来打算将他交由社会局抚养,幸而在父亲葬礼上,一位自美返台定居的老友叶云,因为没有儿子,又见羽顤聪颖懂事,于是收养了他。
在商场打滚一辈子的叶云,一心想栽培羽顤成为集团接班人。
不料羽顤非但对追逐名利没有兴趣,更对商场上你争我夺的生态深恶痛觉。
他从不讳言自己将接续父亲衣钵,进入警界服务。
言出必行的他,高中开始努力向学,大学毕业时考取鲍费,顺利出国留学。
两年后,羽顤因各项技能成绩优异,被国际刑警组织吸收训。
二十六岁的他,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马上被派往国际刑警组亚洲区的领导。
虽然羽顤打破正常的升迁制度,以空降部队之姿上任。但他始终秉持公平、公正原则行事,加上冷静睿智,不争功诿过,每次任务都将伙伴的安全放第一位,因此深得下属的信任与佩服。
三年前,羽顤再次赴美,接受更高级的训练,好为将来升迁做准备。
谁知养父却刚好因一场车祸意外过世,让他不得不中断受训计画,回到台湾处理善后。
谈羽顤绕过满布绿色藤蔓的矮墙,朝养父的墓走去。突然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轻唤着:“芊婷,你怎么也来了?”
叶芊婷一回头,看见走近的人是羽顤,原本忧伤的脸缓缓展露了笑容。
她有张可爱的圆脸,柳眉杏眼,丰润微翘的的唇,加上层次分明的短发,更显得稚气未脱。
她倚上来,嗓音娇嗲的问:“羽顤哥,你不是到新加坡出差,怎么突然回来了?”
“案子告一段落,待在那办不了事,干脆提早回来。”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凝视的眼神充满爱慕。
芊婷和羽顤虽是法律上的兄妹,多年来却始终不曾掩饰对他的爱慕之情。
叶云生前对两人未来可能的发展从不干涉。他喜欢羽顤,当初领养时虽没有预设立场、计画到这一层,但若是顺其自然的水到渠成,他也很乐见羽顤成为自己的女婿。
但谁也没想到命运捉弄人。
叶云骤逝,不但留下公司庞杂的财物、人事问题要羽顤处理,也将照顾芊婷的责任丢在羽顤肩上。
一直受到父亲保护的芊婷,怎么也不能接受父亲过世的事实。
她因为悲伤过度,得了忧郁症,失控的情绪让她随时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羽顤因此请了三个月的假,寸步不离的带她看医生、四处走走散心,陪她度过生命中的低潮期。
因为羽顤细心的呵护与照顾,让芊婷原本的爱恋渐渐转变成理所当然的依赖和亲近。
她潜意识里甚至已经认定--谈羽顤是她的男人了。
羽顤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也不止一次暗示两人的感情仅止于兄妹,不可能再进一步发展。
但芊婷不知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傻,每当羽顤想明说时,她就会借故身体不适,避开这敏感的话题。
芊婷望了他一会儿,突然勾住他的手臂,身体亲昵的贴上来--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耶。”
“怎么说?”
“昨晚我梦到爸爸了,虽然他站得很远,但我感觉得出来他似乎有话要跟我说。所以今天一早我就请了半天假来看看他。”她瞇起眼,甜甜的笑着“原来他是要告诉我你回来了。”
羽顤不置可否的笑笑,只能接受这无意的巧合。
芊婷松开勾住的手,蹲坐在墓前。她嘴角的笑消失,圆亮的眼微微泛着泪光,直盯着碑上的照片看。
“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羽顤将花束放下,目光在碑上停留了一会,随即转向墓园的另个方向,那是汐雅安眠的地方。
“不管过了多久,我永远也忘不了爸死前所受的痛苦。他一定很不甘心,所以才托梦要我帮他讨回公道。”
“芊婷。”羽顤意识到她话里隐含的恨意,马上蹲下身,劝慰的紧握她的手。“你答应过我不再胡思乱想的,嗯?”
“可是”
“爸的死是意外,连法医都这么说了,你这么钻牛角尖只是折磨自己。”
“不,这不是意外,要不是关家的人将他逼得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死!”芊婷声音颤抖,一双泛红的眼直瞪着羽顤。
“就算罪魁祸首是关家,他们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别忘了在那场车祸中,过世的不止是爸爸”
“你是说关汐雅?哼,她根本是活该!”
芊婷说话的语气虽然愤恨,但当中还是夹带着些微畏怯,因为她大胆的挑衅他的极限,她故意用话刺激他隐而不彰的情感。
但意外的羽顤不但不斥责,反而张开手臂轻搂住她。
这举动让芊婷惊讶万分。
她将脸贴在他胸膛,怯怯的问:“你不气我这样骂她?”
羽顤摇头,接下来是一阵好长的沉默。
他松开手,抬头仰望衔着薄云的天空,不让她看见自己充满眷恋的眼神。
那青透的蓝亮晃晃的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一瞬间,羽顤彷佛掉进回忆深渊,暂时失了神。
芊婷也撇开脸,刻意不看他。
她对羽颡这坚定的神情并不陌生,尤其关汐雅死后,他常常在一个人静默独处时,就会不经意显露这颓然深情的模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芊婷忍不住轻推,语气微愠的问:“你还忘不了她?”
“要忘掉一个人,不是这么容易的事。”羽顤收回目光,用一贯冷静的态度诚实回答。
“你不是说不爱她?对那种任性的女人有什么好留恋!”
“我不是不爱她,我是”
羽顤包容的望着她,没有责备。芊婷一看见隐约浮现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就忍不住妒火中烧。
即使对方早已化成骨灰,她的妒意还是没得到一丝化解。
芊婷冷眼瞅着,语气嘲讽的说:“关汐雅真是可悲,活着时,你对她百般冷漠,从不把她放在眼里,死了才对她有那么丁点怀念。早知如此,她何必这么辛苦的讨好你,干脆早点自我了结,不是更痛快!”
“芊婷,死者为大,你这么说太过分了!”羽顤终于翻,严声责备她的口无遮拦。
但芊婷似乎不想放过这反驳的机会,紧追着说:“我说错了吗?那时她巴着你不断示好,外面的人说得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还有点自尊、有点女人的矜持,应该早羞愧得无地自容。但她竟还敢大剌剌的出现在公众场合,根本不在乎。她自己的脸可以丢,可没必要连累你吧!”
“她没连累我,而我行事坦荡,也从不在乎旁人的议论。不接受她,是我另有考量,跟你的揣测毫无关联。”
“可她让你难堪是事实啊。”芊婷不屑的哼一声,不解他为何如此袒护她。“已经到这个地步,她都已经化成灰了,你干嘛为一个不相千的女人把责任往肩上扛?干嘛还帮她说话?”
“她不是不相干的女人,我爱她。”羽顤蹙眉,痛心的说。
“什么!”芊婷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她双唇微颤,指甲用力的嵌进手臂,好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你是不是太累,头脑胡涂了?你怎么会说你爱她?”
“其实汐雅过世后,我一直后悔没把自己的心意坦白告诉她。”
羽顤扬眉,第一次对外人坦白自己的感情。既然话题已扯开,他也打算一次说清楚。
但根本没心理准备的芊婷说什么也不想再谈下去。她甩手抚着额头,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昏倒似的。
羽顤马上收口,上前扶住她。
芊婷痛苦的皱眉,勉强挤出一抹笑,然后伸手紧紧勾住羽顤的手臂,彷佛想抓住什么似的。
“你不要紧吧?”
“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常常头晕。”
羽顤虽然一眼就识破她装病,但也不忍苛责。
也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时候未到吧。过些时日,等案情明朗些,坦不坦白那时再去烦恼也不迟。
“羽顤哥,我不太舒服,你先陪我回去好吗?”芊婷虚弱的央求。
羽顤当然一口答应。
两人走出墓园,分别坐上车。才系好安全带,芊婷便一扫刚刚苍白的病态,脸上挂着甜美笑容说:“羽顤哥,难得你有空,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晚上我下厨煮几样新学的菜让你尝尝,好不好?”
羽顤发动引擎,慢慢将车转向时瞥了她一眼。
“刚刚不是不舒服?这么快就好了?”
“唉呀!人家只是心口闷,有你陪着我,就算是绝症也都会好的。”
“又口无遮拦的胡说。”
“好嘛好嘛,不说就是了,你不要生气。”
芊婷撒娇的拉拉他手臂,突然无预警的侧过身来,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
羽顤虽然惊讶,却因为车子正在行驶,所以没有做出制止的动作。
两人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车子在路口遇到红灯停下,羽顤才说:“芊婷,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我对你其实”
芊婷不等他说完,再次侧身过来,但这次不是吻脸,而是直接攻向他的唇。
羽顤机警一退,将身体往车门挪动。虽然躲开了突袭,芊婷的唇还是得逞的从他唇上轻轻擦过。
他伸直手臂,明白制止她的靠近。
芊婷知道自己没机会,于是才甘愿的缩回座位。
这时灯号刚好转变,羽顤只好先踩油门将车驶离。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为什么?我正大光明的爱着你,为什么不能说、不能做?”芊婷执拗的说:“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一个死人。”
“芊婷”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绝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尤其是一个死人。”她重申自己的决心。
但听在羽顤耳里却有说不出的不快。
“我不爱你,也不可能对你有兄妹之外的感情,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你应该清楚。”
“以前是,但那并不代表以后也是。我不再是小女孩了,我希望你能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重新认识我。”
她直视着前方,圆圆小脸虽然稚气未脱,却已经有了成熟女人的娇媚。羽顤本来想解释,却在发现她脸上那股豁出去的坚决时,收回了话。
“我只有你了。”她幽幽的语调透着无法撼动的坚定。“爸死后,我就只有你了要是连你也不要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芊婷,你不要说傻话。”
“这不是傻话,是我的真心话。”
“我没有不要你,我答应过爸,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一定会做到。至于是什么形式,我无法给你保证。”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转过脸,用一双噙泪的眼盈盈望着他。
“别哭了。”他空出一只手帮她拭泪,接着转移话题“不是说要作饭给我吃?我看我们先到超市买点东西准备准备,我还要添些吃的用的,将近一个月没回来,冰箱的东西都坏得差不多了。”
“那今天我们就到你那吧,反正我有空,就顺便帮你打扫整理一下。”
“好啊。”芊婷听了他爽快的允诺,顿时笑开了。
看她心情转晴,羽顤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天吧。
他要把所有关于工作、案子,还有那神秘女子的事统统拋开,将脑袋放空,专心享受一顿美食和难得的假期。
嘴上说要放松,但还闲不到二十四小时,羽顤就又坐回计算机前,从头开始仔细详读手上的资料。
避开警局吵杂的环境,他的思绪也逐渐恢复以往的清明通澈。
这天一早,羽顤才睁开眼,望见透进窗户的阳光,新想法和新计画便同时浮现脑海。
经过简单梳洗,他换上棉质素面t恤,宽管长裤,到公寓附近的公园慢跑。趁着这段时间,再将每一步的行动从头构思一遍。
正当他带着充盈的思绪急奔回家准备记录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
“喂,羽顤,是我。”
“唐sir,早啊。”羽顤一听来电的是直属长官,马上放慢脚步,调整略微急促的呼吸“真巧,我正想打电话约您吃饭聊聊。”
唐sir高声笑着,精神似乎不错。
“那正好!下星期我要参加一个学生的婚礼,许多老朋友都会到,你既然有空,就陪我一起去吧。”
“喔”
“怎么,有事吗?”他关心的问:“还是这次请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不,我很好。休息只因为累了。”
“累?羽顤啊,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这么多年来你从没喊累,更不可能为这种理由休息大半个月。”
羽顤沉默没应答。
“其实我已经看到报告了。严格说来,这次行动失败错不在你。”
“不管有什么理由,我是行动的总指挥,当然得为失败负起全部责任。”羽顤坦然笑说。
“就算错,那也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用不着闭门思过吧。你啊,向来用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其实说穿了,这又有什么呢?没有失败,怎么能从中学习拟定更缜密准确的计画呢?”
“这道理我懂,不过”
“没什么不过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明天才是你该好好把握的。”
唐sir意有所指,羽顤当然懂他的暗示。但他真正在意的是该不该提出对这案子的疑问。
“唐sir,关于这案子,我有一些发现”
“羽顤,你对这案子实在过分投入了。”唐sir打断他的话,劝慰的说:“你不该把所有心思”间都放在工作上,案子一结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你该好好为将来打算了。”
“你别担心,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羽顤强调。
“我记得之前你提过想换个环境,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下星期这场婚礼,我特地请了几位老朋友,要帮你引荐引荐。”
“唐sir,你知道我不善交际,向来不参加这种场合的。”
“认识他们,对你将来升迁多少有些帮助。”
“唐sir,你的意思是”
“我这几个朋友都是fbi、还有国家安全组织的资深刑警,跟他们谈谈,你能对不同环境有更深的了解。他们详读过你的资料,对你他们很有兴趣,所以不要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羽顤往回家的方向走,却因为心不在焉绕了远路。他干脆找了个矮墙坐下来,细细审思,考虑要不要对他吐实。
“羽顤,怎么了?”
“当初我确实这么说过。但不瞒您说,想换环境并不是为了自己。我之所以动念,其实是为了汐雅。”
“什么?你跟她不是从没交集,什么时候”
“我爱她。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里,从没跟任何人提过。”羽顤深深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关家政商关系的复杂,相信您比我还清楚,因此我才会刻意跟她保持距离,不想让有心之人搬弄是非。”
“你保密的功夫做得真好。”唐sir佩服的说。
“但如今人事全非,她不在,我就完全失去改变的动力了。”
“关汐雅不在,但你还有芊婷啊。就算不为自己,身为男人的你也该为她的将来想想吧。”唐sir语带责备的说:“无论你对关汐雅用情多深,毕竟她已经死了,你该多为活着的人努力。”
“可是”眼看就要说出关于那神秘女子的事。
但念头一转,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芊婷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逃避。但我养父这件车祸案子疑云重重,追了三年最近才有些进展,我不能在这重要关头松懈下来。”
“办案跟计画前途是两回事,根本不冲突的。”
“我知道,芊婷不但体谅,也全力支持我追查下去,所以我想全神贯注在这案子上,暂时不想其它的。”
“也好。既然你们俩对这件事已经有定见,我也不多说了。那婚礼”
“嗯,既然您已经安排,我当然不会推辞。”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唐sir松了口气,愉悦的笑开来。
聊了几句,约定时间之后,便挂上电话。
羽顤握着手机,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他上了楼,开门进屋,一脸沉郁的走进客厅。他脱下运动外套,扔下毛巾,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灰蓝色窗帘,思考刚刚的那一番对话。
他不由得将唐sir的话和几天前芊婷的失控反应联想在一起。
难道真是他太执拗了吗?
三年来他深深自责汐雅的死与自己有关,要是当初不要顾虑那么多,大方接受她的爱,或许事情不会演变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一开始,他本来只想弄清养父的死究竟是谋杀还是意外。谁知正当案子陷入胶着时,竟意外让他发现一宗跨国诈欺案中的神秘女子,竟跟汐雅长得非常神似。
他马上向总部争取,自告奋勇接下这案子。
这一追,就追了三年。
虽然他对这集团的情资掌握得非常充分,但是对“她”他们却始终没有更多的情报,甚至连她的真实姓名都还无法得知。
三年来,他想的、念的、睁开眼看到的,都是这女子的照片。
忘,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羽顤往房间走,顺手点起一支烟。走过书房时正好听到计算机传来信件送达的铃音。
他钻进房间,坐在计算机桌前,随手按了几个键,屏幕马上跳出实时讯息。他扫了一眼,开始阅读下属传来的最新消息。
“她叫湛柔?还是柏元铠的表妹?”羽顤重复屏幕上的字,不以为然的自言自语。
这个“湛柔”他或许不熟,但柏元铠的出身他可是一清二楚。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哪来的亲戚表兄妹。
这个谎言不攻自破,他带着疑惑,继续往下检视新拍摄的照片。
他本来想吃说服自己,就相信她正如资料所显示,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女子。
但这念头只维持了几分钟。
只要一想起那天她坐在墙头回眸凝视,汐雅的身影就紧紧与她结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羽顤自嘲的摇头苦笑,接着撇开自尊,大方承认就是忘不了她。
他关了信箱,不再白费力气跟自己过不去,因为他决定带着这份坚持去面对。
想通了,思路也没来由的豁然开朗,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他开始敲打键盘,将脑中构思好的计画转化成具体文字记录下来。
而下一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找到她。
因为唯有面对面,这谜团才有解开的一天。
离开新加坡之后,柏元铠手下的组员便兵分多路疏散到不同国家暂避风头。
在湛柔的坚持下,他们回到了台湾,躲在北部郊区的高级住宅里。
这天,湛柔起了个太早,坐在客厅读着新加坡报纸刊载关于他们的消息。这时楼上传来声响,一抬头,正好看见戴着墨镜、一身深灰色休闲西装的柏元铠缓步下楼来。
湛柔好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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