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金城绝走入别馆,穿过一层层、一进进的深院之后,依稀透过最后一面窗子的珠帘,看到后院小桥上站著一个人。
“萦柔?”他心一喜,低低叫出那个名字,脚下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打开珠帘,看清桥上那道娉婷的身影后,他的眼中又掠过黯然之色“燕子,你不是不喜欢这座桥吗?到这里来做什么?”
金城燕缓缓转过脸来,表情一样算不上好看。“哥,我现在觉得这座桥的名字取得太不吉利。”
“是吗?”他微微一笑“哪里不吉利?”
金城燕用手一指桥头的木牌“照影桥。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鹰鸿照影来。这不好像明知道会留不住那个人,只能在这里顾影自怜似的。”
走到桥边,金城绝拉她下了桥“在这里顾影自怜的可不是我,而是我可怜的小妹。燕子,你还忘不了萧离吗?就当他死了吧。”
她瞪他一眼“说得容易,你怎么不当谢萦柔死了?”
“你怎知我在意她?”敛起笑,他冷冷的说:“拒绝过我的女人,我才不会将她再放在心里。”
“是吗?”金城燕诡谲她笑问:“那是谁这些日子以来,要全国大小店铺都严查一个姓谢的女孩子?”
金城绝面无表情的说:“你懂什么?我找她不过是为了当初送她的一枚戒指罢了。”
“戒指?你是说,你以前最爱的那枚玻璃戒指?你送给她了?”金城燕惊呼“可是所有咱家字型大小的掌柜和伙计都知道你的规矩,持那枚戒指,可以随意调拨至少十万两银票,你怎么随随便便就送给了她!”
“我以为要得到想要的,付出一些代价是必须的,没想到这回却做了笔赔本买卖。”金城绝自嘲的转回身,走到前面的茶室,一个婢女端著盘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那盘里并不是什么奇珍异果,而是一盘泛著寒意的冰沙。
金城燕好奇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品尝,表情说不上是欣赏,倒像是痛苦,不禁奇怪。
“哥,天气转冷了,你怎么还要吃冰?很好吃吗?”夺过他手里的勺子,也吃了一口,她却马上吐了出来“呸呸呸,这里面放了什么啊!这么苦!”
“黄连。”金城绝淡淡地说,又将勺子拿了回来。
“黄连!这又冷又苦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居然天天吃它?”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忘记一些事。”他慢慢地又咽下一口。
曾经,那个女孩子很喜欢吃这冰沙,一定要浇上红豆酱,他为了那人,费心费力忙了好多天,才把一盘被她叫做“红豆冰山”的冰沙捧到她面前。
但是冰沙还没有吃完,她却被另一个男人带走了。
从那以后,这冰沙成了他每天必吃的一道餐点,只不过爽甜可口的红豆沙被他换成苦涩无比的黄连水。
既然甜蜜留不住那个人的心,就把甜蜜变成苦涩吧,总有一天,他希望能亲眼看到她也品尝到这份苦涩时,那种痛苦伤心的神情。
突地,有婢女在门外轻声禀道:“公子,南城鞋店掌柜求见。”
金城绝挑起眉尾,很不耐的回答“如果是生意的事情,让他找薛管事,不需要直接来见我。”
“他说,他今天在店中见到了一位姑娘,很像公子之前交代要找的那一个,所以”
那婢女话音未落,珠帘被金城绝“唰”一声的撩开,只见他大步走出来,厉声道:“叫他现在过来见我!”
那名鞋店老板躬著身走进来,头都不敢抬起“小的见过公子”
“废话少说,只说你今天见到的那个人!”他面如寒霜的命令。
“是,那位姑娘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不到二十,模样很是俊俏,性子比较活泼,穿的倒是普通,只是她手上戴著公子的玻璃戒指。”
金城绝握紧拳“你没有看错?”
“公子交代的时候,还附了戒指的图影给所有店铺传阅,小人看了无数遍,不会看错的。”
“你可知她去哪儿了?”
“小人派了一名伙计追出去看,只见她上了一辆驴车,出了西城门,那赶车的人据说是西城石方村中一个卖柴的,姓王。”
“卖柴的?”金城绝颦眉凝思。
金城燕跟了过来,颤声问:“可曾见她身边还有什么人吗?比如说有没有一个个子高高,身材很魁梧,满脸英气的男子?”
“这个倒不曾见到。”
她赫然回头“大哥,你认为她是谢萦柔吗?”
金城绝咬著下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陡然迈步走出别馆大门。
吃过晚饭,谢萦柔笑咪咪地将新买的鞋子掏出来,递到萧离面前“看我帮你买了什么?”
萧离皱皱眉“你又乱花钱。”
“怎么是乱花钱?你天天上山砍柴,鞋子都破了,难道我要看着你光脚爬山吗?这双鞋子贵是贵了点,但是老板说这种鞋子最耐穿,你把脚伸过来试试。”
她说著就将萧离拉到床边,按住他的脚,硬是帮他把鞋子脱了下来,可是新鞋子往他的脚上一套——咦?居然穿不上!
这下子她笑不出来了“我以前看尺码看得很准的,这次怎么会算错?萧离,你的脚是穿几寸的?”
“十一寸。”
“唉,买小了一寸。”她看着他的脚发呆“还好那老板说可以更换,明天我就去换。”
“不用了。”他用力一蹬,硬生生将鞋子穿到脚上“鞋子踩踩就大了。”
“那怎么行?我又不想你裹三寸金莲,这样多不舒服啊,怎么上山走路!”她急著要把他的鞋子脱下来。
萧离又一伸手挡住她。“我觉得挺好的。”追加一句“这是你第一次帮我买东西,我收下了。”
她微怔,张著嘴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在胸口满涨的情感是感动,也是喜悦。
“你不要这么宠我。”她又想笑又想哭,不由得用手打了他肩膀一下“你看你,都快把我弄哭了。”
“有什么可哭的?”萧离莫名其妙地扳过她的脸。
她又低头将那双鞋子从他脚下扯下来“这鞋子先给我,王大婶说要教我绣字,回头我绣几个字在鞋子上,才会更有意义。”
“绣什么?”萧离提醒她“别绣名字。”
“我才没有那么傻呢,一定要绣几个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字。”谢萦柔笑着向后一倒,靠在他怀里“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想找一个世上最了不起的老公,但是我娘说能有男人肯娶我就算好的了,后来渐渐大了,还真的没有一个男孩子向我表白过,我才发现自己真是很没有男人缘。”
“你希望男人都围著你转?”萧离的声音忽然闷闷的。
她笑着抬起头,手指按在他堆蹙的眉心问“我说这话的意思你不明白吗?我是想说,现在终于有一个傻瓜肯一辈子接收我了,我该怎么办?”
“嗯?”
谢萦柔不禁叹了口长气“你不会真的是颗石头吧?唉,我是在向你求婚,这种事情真不该由我们女孩子来说。”
萧离一下子呆住。
“你看啊,人家跟著你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周围的人都认定我是你娘子,你是我相公,可是我到现在都无名无分的,你好歹让我出门时也理直气壮点吧?”
谢萦柔真是服了自己,别说现在是在大明,就是回到她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敢正面和男朋友求婚的女孩子也实在不算多。
萧离呆了好一会儿,伸出手在自己的怀里摸了一阵后才缓缓说:“我现在还剩下十几两银子,够办酒席吗?”
她啼笑皆非,又开心的一把抱住他的肩膀“你以为这是皇上娶亲吗?我们要办多大的酒席?不用惊动别人,只要请隔壁的王大婶和王大叔过来喝杯喜酒就好。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萧离的大手轻轻托起她的脸“我原本想多攒些钱再和你说成亲的事,没想到你这么心急。”
“什么心急,说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了似的。”她对他做了个鬼脸,但是心中洋溢的是无限狂喜。
于是这一晚她开开心心地又和萧离聊了好多,直到萧离都受不了她的聒噪,强行将她按倒在床上,命令她“睡觉!”
她却又丢了个媚眼给他“为什么你和我共处一室,却能做柳下惠,从来都不对我觊觎呢?”
萧离瞥她一眼,丢下一句“不要试图玩火,男人禁不起诱惑。”
“我若是诱惑你又怎样?”她故意逗他。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想试试吗?”
看他涨得通红的脸,谢萦柔便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虽然她很想做萧离的人,不过她愿意将最美好的一次留给新娘之夜。
于是她笑着钻进被子里,将身子紧紧裹住。
“也不怕勒死你自己。”萧离没好气的轻斥,但是此刻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再被这丫头撩拨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一个把持不住,就对她做了什么。
“萧离”她躲在被窝中软软地叫他“你很久都没有吹笛子了。”
“会吵到邻居。”
“不会啦!”她裹着棉被又坐起来,软语请求“再吹一次,好不好?”
拿她没有办法,他只好从床头的衣服箱子里翻山那支竹笛。
笛声与月色相融,清冷的月仿佛也变成温暖的色泽,映照在她秀美的脸上,将她眉宇唇边的笑容都照得流光四溢。
他吹了许久,渐渐地,听到她鼻息均匀,知道她已经睡著了,便止住笛音。
见被子被她踢开了大半,萧离轻手轻脚地帮她盖好,去关窗,忽然眼前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他训练多年的警惕性陡然被唤醒,目光笔直地射向那道影子消失的地方。
那影子并没有远离,而是在院子的一角停下,像是在与他对视。
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走出大门,反手将门关上。
就这样,彼此在黑夜中对视了许久许久,直到被乌云遮蔽的月光缓缓拨开云雾,探出了脸,月华投洒在院子中的沙地上,也投在两人脸上。
“见到我,你不吃惊吗?”那流水清风一般的声音幽幽响起。
萧离镇静回答“早晚会有人找到这里,没想到先来的人是你。你没有带万岁的人来吗?”
“我得到消息,只不过来探查一下,怎么可能带著大队人马?”月华下的金城绝,银衫如水波般荡漾,那双眸子比月光还要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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