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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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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的几场阵雨, 整个上海都一片阴沉沉的。

    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言萧从华岩古董行里走出来,回头看一眼, 古色古香的货架后面, 东家坐在太师椅里一派颓唐,原本圆滚的身躯都瘦下去了, 像是尊失了光彩的蜡像。

    现在华岩出了事,警方介入清查, 股东纷纷抛售股权,言萧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话语权,摆明了就是想趁机入股重组华岩,他受的打击不小。

    但好歹也有值得庆幸的地方, 至少华岩的招牌是保住了。

    外面雨水淅沥沥的,小周快步走过来, 递了把伞给她。

    言萧接过来:“好好劝劝东家, 叫他看开点。”

    小周点头:“会的。”

    撑开伞出了大门,刚走出路口, 手包里的电话响了,言萧拿出来接通,那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是言萧小姐吗?我是赵力,上次邀请你去参与通报会的上海警方负责人。”

    那份邀请函还在言萧的手包里, 她拿出来翻了翻,上面的确有这个名字。

    “赵警官找我有什么事?”

    “国宝帮彻查出来的赃物需要辨明真伪,警方拟定邀请一批专家参与鉴定,好确定他们涉案的具体金额, 不知道言小姐愿不愿意协助工作。”

    言萧以前真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甚至都不喜欢警察,但现在跟警察打交道对她是有好处的,她的名声是因为他们才回来的,现在整个古董圈都因为那个通报会对她刮目相看了。

    “行吧,我会参与。”

    “好的,非常感谢。”电话那头先挂了。

    言萧收起手机,撑着伞边往前走边抬头朝乌云笼罩的天看了一眼。

    不知道现在那片荒野是什么样的天气,那里下雨不多,应该正当万里无云一片晴空,太阳总能照得深彻,强烈地像是可以钻进黄土地里。

    高跟鞋带着点点的雨水飞溅,眼前这条不宽的道路两边都是法国梧桐,整条街都是昏暗的,大概是天气阴郁,路灯早早的亮了起来。

    言萧看了一眼,本来没在意,走了几步,注意到前面岔路口的道路并没有亮灯,只有这条路上亮了,而这条路上现在就走着她一个人,心里忽然隐隐生出似曾经历过的感觉。

    她记得以前在学校里有一次也是这样,下着雨的傍晚,她抱着资料从马路下面小跑过去,灰蒙蒙的天色什么都看不清,两边的路灯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然后陆廷森从前面的树干后面闪了出来,笑着说:“我跟学校反映过了,我女朋友天天从这儿经过,不亮灯不安全,怎么样,惊不惊喜?”

    言萧想到这里不禁抬头往前看了一眼,有人撑着伞在往这里走,清瘦修长的身材在伞下面半遮半掩,到了近处掀起伞,果然露出了陆廷森的脸。

    她撰紧了伞,转过身就走。

    陆廷森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她:“萧萧,你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言萧的伞被弄到了地上,身上淋了雨,从脖子里滑到背上,一阵发寒:“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的。”

    陆廷森把她扳过来,他的西装上已经沾满了雨水,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就给我一杯咖啡的时间行不行?”

    言萧不想被行人看见,只想让他尽快拿开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看了一眼对面的咖啡厅,挣开他先走了过去。

    整间咖啡厅都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这个点没什么客人,舒缓的音乐听起来都高昂了许多。

    言萧在靠门的位置坐下来,随便点了杯咖啡,拿了面纸擦了擦手和头发,随时都准备离开的架势。

    她从没想过还有一天能跟陆廷森这样坐在一起说话,在她心里这是最后一次,胳膊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到现在都觉得不舒服。

    陆廷森坐在对面,只脱了西服,脸上还有雨水都没顾得上处理,看了她很久问了句:“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言萧丢开面纸,觉得听到了笑话:“不能。”

    如果她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就不会在七年前干脆地离开他。离开的那刻就已经注定不可能复合。

    陆廷森交握着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雨,脸色看起来有点发白:“我虽然一直没能来找你,但也知道你这七年过得怎么样,你还是单身,为什么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

    言萧止不住冷笑,单身就算是因为他,也不可能是因为还爱他,她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陆廷森,我们没可能了。”她端起面前的那杯咖啡,一翻手全部倒进桌上盛水的玻璃碗里,拿了手包站起来。

    一杯咖啡的时间给了,她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陆廷森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高老师的死跟我有关?”

    言萧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嵌入手包的表皮。

    “警察不是都定案了吗,那只是个意外,都这么多年了,萧萧,该忘就忘了吧。”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言萧脑子里晃动着几个身影,那几个身影像是漂浮的影子从那座吊桥附近晃过去,这画面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

    警察说那是意外,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不是意外,一切似乎只是她的臆想。

    唯一的事实是高老师死了,不管是不是意外,都是因为她死的。

    她忘不掉,那个鲜活有趣的小老头,再过几辈子都忘不掉。

    言萧没有再看陆廷森一眼,也不想再跟他多说半个字,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商场门口,她拐了进去,隔着橱窗回头看一眼,没有看到陆廷森跟过来。

    商场里人流涌动,言萧一直往里走,站在柜台前,浑身的不舒服都还没退下去。

    不管过了多久,面对陆廷森她都不可能平静,,他的语气和目光都让她想要回避。

    这么大的上海,为什么总能被他找到,为什么他还不从她的生活里消失。

    柜台里在卖工艺品,上面悬着的电视机在放广告片,仿秦兵马俑的制品配着陕西粗狂的风土人情,无数风光的图片闪过,并没有那片辽阔奔放的荒野,可是她的眼里却似乎只看到了荒野。

    言萧倚在柜台上,从旁边玻璃幕墙的反光里看到自己,里面的人穿着黑白撞色的职业套裙,雪白的脸上一片模糊的神情,只看得清抹得鲜红的唇。

    她属于都市,却在思念荒野。

    离开那个柜台,言萧掏出手机,照着之前接到的号码回拨过去:“喂,赵警官吗?”

    “是我,言小姐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鉴定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些专家没联系上,至少也得三天之后吧。”

    “也就是说我有三天的假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

    “那好,我三天之后过来。”言萧挂了电话,订了张机票。

    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想离开上海,能去的地方那么多,她却想也没想就订了那个目的地。

    打开通讯录,手指对着那个字母a停顿了一下,想要拨号,最后还是发了条短信。

    眼下的荒野里却是一片晴朗的天,夕阳照着,风吹过来都带着干燥。

    华教授坐在屋子里,手里摆弄着一只破碎的陶壶,从早上忙到现在,也没能修复得了多少,面前还有一大堆其他的工作等着去做。

    他心里急又没办法,嘴里忍不住嘀嘀咕咕:“唉,小言要是在就好了,她虽然转行很久了,可是毕竟以前经验丰富啊,不像这些毛头小子,好多事情都不敢交给他们,也没个人能帮我,小裴这会儿又不在。”

    关跃站在门口,沉默地听着。

    华教授停了一下,看向他:“关跃啊,你前段时间不是去上海了吗?见到小言了没?”

    关跃抬了抬眼:“见到了。”

    老爷子很关切:“她的伤没事了吧?”

    “没事了。”

    “那就好。”华教授直点头,摆弄着一堆碎片,又忍不住叹气:“关跃啊,你说这里的文物能保护的住吗?”

    老年人就是容易患得患失,关跃原本是有事要忙的,结果被他叫过来说话,讨论了一堆保护文物的方案,不知不觉就站到了现在。

    “能,教授放心。”

    他说话向来让人心安,华教授却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念叨:“唉,可千万要保住啊,这都是咱们国家的历史财产啊……”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关跃背过身,掏出来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句话——

    “我凌晨五点的飞机。”

    旷野的风声和屋里华教授的念叨似乎都沉寂了,这几个字映在眼里分外清晰。

    关跃又看了一遍,捏紧手机,往外走了一步:“教授先忙,我有事出去一下。”

    “啊?”华教授抬起头,扶了一下老花镜,已经看不见他人了。

    石中舟正好从墓坑那边回来,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就看见关跃在往车那边走,脚步很快,几乎是在跑。

    “关队,去哪儿啊?”

    “去接个人。”关跃没有回头,一路跑去车边,坐了进去。

    吉普车披着夕阳的余晖开了出去,石中舟莫名其妙,接谁这么着急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橙泡泡”,灌溉营养液+17-05-13 15:3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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