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已萌生退意,永远不再涉足江湖,宁愿死守那女孩的亡魂,终老一生。”
“有理。小兄弟是个至情至性、重情重义之人,他必然会这么做的。”米珏笑了笑,问道“我们几时启程?”
“我们?”欧阳情怔怔道。
“当然是我们,这种事我岂能袖手旁观?”
欧阳情嫣然一笑,眉间那一抹愁云渐渐隐去。
米珏沉吟着道:“此行山重水远,在未启程之前,我们必须先找到一个人。”
“谁?”
“杏伯。”
“杏伯又是什么人?”
“朋友,一个好朋友。”
雪仍冷,酒犹未冷。亭已空,人亦已散。
故人在何方?在天之涯?还是在海之角?
正月初八。雪,纷飞;寒风怒吼。杏伯早早收了马车,大步走进那家比他自己的家还熟悉的小酒铺。
这也许是金陵城里最小最不成样子的小酒铺了,阴暗而肮脏,仅有的三张几子也已经很久没有抹洗了,积满了厚厚一层尘垢。走进来,杏伯却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这些年,他几乎天天都要来这里,有的时候,甚至还彻夜不归。这样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好喝的美酒,但他只能喝那些低劣的水酒、烈酒,因为好的酒楼他不敢去,好的酒他也喝不起。
推开半遮半掩的破柴门,就可以看见老板正在打瞌睡。这种地方、这个时候,是绝不会有客人来的,就算是小偷来过,也只好装作过客悻悻而去,这酒铺实在太小太简陋,他们根本找不到出手的理由。
破烂的柴门已经有些腐朽,仿佛只是悬挂在门框上一般,风吹欲倒,杏伯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闪身钻进去,叫醒了那老板。老板睁着惺忪睡眼,一句话也没有说,摇摇晃晃地抱来两坛酒。他并不奇怪这个老车夫为什么每天都要来一次,每一次都只要两坛酒,既不要多也不能少。杏伯对于酒既不挑剔,也不赞美,他根本就很少说话。老板也不是个多嘴的人。他们之间既熟络又有默契,虽然他们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下酒的东西通常都是一碟豆干和一碟花生米,这一次却有些意外,居然多了一碟牛肉。老板没有解释,似乎也不想解释,坐在一边继续打盹。
杏伯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口微张,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莫非人老了,疑心病也就越来越重?
人在孤独的时候,总难免会想起一些往事。味道有些辛辣、刺激的酒水流过干涩的喉咙,杏伯忽然想起,数年之前,与三位结义兄弟一起叱咤江湖,快意恩仇,那是何等的风光?而今,却只能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独饮。
昔日的辉煌已不再,一切都已成往事。往事不可追!那仅仅只是一份追不回的回忆。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昔年的“鞭侠”方天星,如今只是个依靠赶车苦渡余生的老人而已。他的确已经老了,老去的不仅是容颜,还有他的心。
在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起了朋友。想起米高和任我杀,他只觉得两眼湿润,心也黯然。
天涯海角,故人一去了无踪!独惆怅。
杨柳岸,晓风残月。今宵酒醒何处?
朋友和酒,是杏伯此时唯一的寄托。
风从巷口狂刮而起,狂风飞雪从酒铺的破洞中猛灌进来,屋顶似乎已将被掀飞。
老板被一阵寒流惊醒,嘴里咕哝着什么,伸手拉紧了身上那件打满了补丁的破棉袄,伏在几上,又睡了过去。杏伯却不在乎,非但不觉得寒冷,胸口反而有些暖乎乎的。他只喝了一坛酒,虽然这酒很低劣,但喝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酒,他就算不停地喝上三天三夜也不会醉的,但这一次,他却好像有些醉了,全身热如火炙,甚至还有一种头昏眼花的感觉。他用力甩甩头,但这种感觉依然未曾消失,他拿起海碗,一口气又喝了三大碗酒,心里忽然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忽然觉得,自己正在往死亡的深渊一步一步走过去。
杏伯狂吼一声,手中的海碗立即被他强劲有力的五指抓得四分五裂。老板倏然惊醒,呆呆地望着他唯一的客人。
“你竟敢暗算我”杏伯忽然冲过来,一把揪住老板的胸襟,双目尽赤,厉声道。
老板仿佛已经被他这种恐怖的神态吓呆了。这几年来,他从未见过这小老头发过如此凶狠的脾气,一时之间,茫茫然不知所措。
杏伯脸色涨得通红,大声道:“快说,你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老爷子,我我什么也没有做过”老板哭丧着脸,颤声道。
杏伯双手用力一送“啪嗒”老板的身子压垮了一张本已腐朽的几子。
“你我相识多年,你居然害我”杏伯就像一头愤怒的老狮子,一步一步地逼过来。
老板仿佛连胆子都快吓破了,匍匐在地,惊恐地叫道:“老爷子,不关我的事别杀我”
“是什么人让你在酒中下毒的?”
老板不停地摇着头:“不是我,我不知道”
杏伯只觉头重脚轻的感觉越来越浓,脚步也已经开始在飘摇,心中恼怒,一把将老板如抓小鸡般提了起来,吼道:“你敢装蒜?”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冷笑道:“你问他有什么用,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杏伯心头立即生起一丝寒意,手一松,老板就像是一条死狗瘫倒在地。他一回头,就看见酒铺的破门外,已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脸色苍白的年青人。
这两人面目虽不可憎,但杏伯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他们脸上的杀气太浓。
左边那青年阴恻恻地笑了笑,悠悠道:“你不必害怕,你中的不是毒藥,只是一种分量不轻的蒙汗藥,不会死的。”
右边那青年脸上也露出一丝邪笑,缓缓道:“藥不是下在酒里,而是在那碟牛肉里。”
左边那青年道:“这几年来,你一直喝的都是这种酒,如果把藥下在酒里,你一定会有所察觉。”
右边那青年接着道:“但是,如果把藥下在牛肉里面就不同了,出其不易,攻其不备,通常都是最有效的。”
杏伯沉声道:“我跟你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们敌人的朋友。”
“敌人的朋友?”杏伯拧眉道。
“我们的敌人就是米珏。”
杏伯怔了怔道:“‘天山一剑’?米大侠大名我是如雷贯耳,但却素未谋面。”
“米高就是米珏。”
“米先生果然就是‘天山一剑’。”杏伯失声道,随即脸色一变“你们又是什么人?”
“‘天山双鹰’。”
“‘天山六杰’之‘天山双鹰’?”杏伯的脸色又变了变,摇头冷笑道“‘天山六杰’都是江湖名侠,岂有你们这两个卑鄙小人存在!”
李中环道:“任何人都会为了一些东西而改变的。”
柯中平道:“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们这种做法,虽是下流伎俩,但绝不是小人行径。”
“米大侠是你们的大师兄,什么时候变成了你们的敌人?”杏伯冷笑道。
“这是我们门派之事,外人不必知道。”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对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