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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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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这一连中的名字和陌生面孔几乎把凯瑟琳给搞糊涂了。

    “你们好。”

    “你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

    “谢谢。”

    会客室看上去很别致,一张低靠背的长沙发,两侧是英国式的切宾代尔扶手椅。墙壁上垂挂着艺木挂毯,长长的走廊上铺着地毯。他们路过一间会议室。里面放有一张乌黑闪亮的大会议桌,沿桌子故着一团皮靠椅。会议室的四壁饰有厚实的松木镶板。

    凯瑟琳被顿到了她的办公室。这里的桌椅虽不是新的,但它们给人一种舒适感。

    “这里全是你的了。”

    “真漂亮。”她自言自语地说。

    她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束鲜花。

    “那是德米里斯先生送给你的。”

    他想得真周到。

    伊芙琳凯,身材略显矮胖、接近中年,但长相讨人喜欢而且举止也很得体。

    “你得过些日子才会适应这里的环境。不过我们的工作业务并不复杂。这里是德米里斯王国的神经中枢之一。我们主要负责协调来自世界各分文机构的业务报告,然后再把这些情报发往雅典总部。我是这里的办公室主任,你将为我当助手。”

    “哦。”我原来是办公室主任助理。凯瑟琳对于自己在这里到底该干点什么心里还没一点谱。她就像不由自主地被人扔进了一个梦幻世界:私人的包机,豪华型的小轿车,配有仆人的高级公寓

    “威姆范丁是我们这里的数学天才。他能处理来自世界各地的所有的数据情报,然后将它们汇总在一起输入财务总进度表。他的计算速度要比计算机快得多。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她俩沿着走廊走到尽头。伊芙琳直接推开了门。

    “威姆,威姆!这是我新来的助手。”

    凯瑟琳走进去后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威姆范丁大约30挂零,他看上去很单薄,嘴巴和下腭部分显得有些松弛,而且表情呆滞。他正望着窗外发愣。

    “威姆,威姆!这是凯瑟琳亚历山大。”

    他转过身来。“凯瑟琳一世的真名叫玛洛斯考隆卡,她生于1684年,被俄国人捕获时是一名女仆,后来她同彼得一世结婚并在1725~1727年间成为俄国女皇;凯瑟琳大帝是德国亲王的女儿,她生于1729年并在2762年嫁给彼得三世,同年她谋害了丈夫后篡夺了皇位,波兰从此分裂成三部分并同土耳其爆发了两次战争”他就像一座资料库,在滔滔不绝地独白着。

    凯瑟琳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太有意思了。”她应付着说。

    威姆范丁就像没听见一样。

    伊芙琳在一旁解释说:“威姆见到陌生人很害羞。”

    怕羞?凯瑟琳内心琢磨着。这人的脑袋简直不可思议。他真是一个天才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呢?

    雅典。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正在亚修吉郎达街的办公室里听着阿尔弗雷德从伦敦打来的长途。

    “我开车把亚历山大小姐直接从机场送到了她的住所,德米里斯先生。我遵照您的吩咐问她是否想到别的什么地方转一转,可她说‘不’。”

    “她没同外界任何人联系吗?”

    “没有。先生,除非她在自己的公寓里通过电话联络。”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对此并不担心。因为管家安娜会随时向他报告。他搁下电话,感到很满意。她目前对他还没有威胁,而且她的一举一动都将在他的监视之中。她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立无援的。除了她的恩人,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没有任何人会向她伸出援助之手,我必须尽快安排去一趟伦敦,德米里斯兴高采烈地想着。必须尽快。

    凯瑟琳对自己的工作很感兴趣。她每天接收、处理着德米里斯王国从世界各地发往这里的商情和文件:有美国印第安纳钢铁厂的发货提单,意大利汽车制造厂的财务决算报表。澳大利亚报业托拉斯的商业发票以及金矿、保险公司的各种商情报告。凯瑟琳对它们一一核查后就直接交威姆范丁统一归口核算。威姆只需瞟一眼就能把那些数据输入他那个计算机般的脑袋。一眨眼的工夫,公司在这些生意上的利润或损耗百分比即刻就出来了。

    凯瑟琳很喜欢她在这里所认识的工作伙伴,并对这座古老而又富丽堂皇的建筑物总是肃然起敬。

    有一次她对伊英琳凯提起这座建筑物时,咸姆在旁边向她介绍说“这座大楼原是英国海关大楼,是克里斯托弗雷恩爵土在1721年设计建造的。伦敦发生大火后,雷恩爵士又重新设计了五十座教堂,其中圣保罗大教堂、圣米迦勒、圣布莱德等大教堂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他还设计建造了皇家股票交易大楼和白金汉宫。他死于1723年,葬于圣保罗大教堂。这幢建筑物在1907年被改成办公大楼。二次大战纳粹空袭时,政府曾把这座大楼宣布为官方专用的防空掩蔽部。”

    当时的防空掩蔽部就设在楼内一个很大的防炸室里。室内有一扇厚重的铁门能通往地下室。凯瑟琳环顾着这个经过特别加固的房间,她能想象出当时那些勇敢的英国男女老少是如何在这个掩蔽部里躲避纳粹空军的狂轰滥炸的。

    地下室很大,同整座建筑物的占地面积相同。大楼的供暖锅炉就设在这里。这是一个装满各种电子仪表和通讯设备的庞然大物。可它老要出故障,凯瑟琳曾带着检修工人来这里看过好几次。可每次他们总是马马虎虎地敲打几下,然后应付她几句就走掉了。

    “这东西很危险,”凯瑟琳说“它会爆炸吗?”

    “上帝保佑你,小姐,当然不会。看见这个安全阀了吗?如果炉温过高,这个安全阀门就会自动释放掉多余的蒸气。放心好了,不会出事儿的。”

    工作之余,凯瑟琳的业余生活都是在伦敦度过的。伦敦每天都有各种丰富精采的剧目、芭蕾和音乐会上演,有哈查德、富耶尔那种让人流连忘返的古老的书店,还有博物馆、小古玩店和风味各异的饭店。凯瑟琳常去塞西尔商场欣赏那里的版画,还喜欢沿着哈罗兹街、富特纳街、梅森街以及马克斯街或者斯宾塞大道一家一家地逛逛商店。星期天,她一般总要去品尝萨伏伊大剧院的午茶。

    可是凯瑟琳在这段日子里还是无法摆脱拉里的影子,这里有许多东西都会使她想起这个男人:一种声音一句话一瓶科隆香水或者一首歌。不,过去的往事已经一去不复返。将来才是重要的。她正一天比一天地变得更加坚强起来。

    凯瑟琳同伊芙琳,现成了好朋友。有时她们结伴一起外出。一个礼拜天,她们俩去泰晤士河堤看一个露天画展。那次有许多画家参加了展出。有的是初出茅庐的,也有一辈子都不得意的老画家。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些无法在画廊里展出自己作品的失败者。这些面绝大多数都很糟糕。出于同情,凯瑟琳买下了一幅作品。

    “你打算把它挂在什么地方?”伊芙琳好奇地问她。

    “锅炉房。”凯瑟琳回答。

    当她们漫步伦敦街头时,经常能看到一些街头艺术家们用彩笔在人行道的路面上作画。有些画得还真不错,所以时常能够招揽一些行人围观并扔给他们一些硬币。一次,凯瑟琳吃完午饭后在回公司的路上看见一个老人正在地上作一幅风景画,她停了下来一直看着他画完为止。可这时偏偏下起了雨,老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这很像我过去的生活,凯瑟琳感叹地想。

    伊芙琳打算带凯瑟琳去牧羊人市场溜一圈。“那地方挺有趣的。”伊芙琳向她保证说。

    这地方确实够热闹的。这里有一家叫迪迪多尔斯的饭店,据说已有三百年的历史。另外,杂志亭、商场、美容室、面包房及古玩店之类的真是应有尽有。周围的住宅都是二、三层那么高的楼房。

    信箱上的住家姓名牌也很奇特。有一个牌子上写着:“海伦”下面又写着“教授法语课”的字样;而另一个叫“罗西”的住家,下面却写着“教授希腊语”

    “这里是文教区吗?”凯瑟琳问伊芙琳。

    伊芙琳笑了起来,说:“某种意义上说,我想也许是吧。只是这些姑娘所开的课程不能在学校里公开教授罢了。”

    凯瑟琳听后“腾”地一下涨红了脸。伊芙琳更是笑个不停。

    凯瑟琳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个人,因此她总是把日程安排得满满的,以便能减少一点孤独感。她每天都全身心地投入新的生活,似乎要把过去所流逝的大好光阴捡回来似的。她不愿去想有关过去或将来的事情。有了空余时间,她就去参观温莎城堡,还去游览了坎特伯雷金碧辉煌的大教堂以及汉普顿的古建筑。伦敦郊外的小旅馆古雅而又富有情趣,凯瑟琳时常独自一人去那里度过自己的周末。在宁静的乡间小路上悠闲自得地散散步也是一种享受。

    我仍然活着,她想。没人天生就是幸福的。每个人都必须通过自己来创造幸福。我是一个死里逃生者,我还年轻,而且很健康,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在等待着我去获取。

    礼拜一,她又投身于自己的工作,重新回到伊芙琳、威姆范丁和那些姑娘们当中。

    威姆范丁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

    凯瑟琳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怪人。公司有20名雇员的工资需要核算,但是威姆范丁从来就不需要那些计算器之类的玩意儿,因为他能把每个职员的工资额、保险号码以及各项该扣除的费用都记得一清二楚。尽管这些数据都有现成的财务帐目可查,可他把公司的所有财务记录都输入了他的储存记忆。他对公司每个部门的资金流动都了如指掌,并能随时将它们同上一个月、甚至五年前他刚进公司时的月度流转情况逐一进行比较。

    对威姆范丁来说,只要看过的、听过的或者谈到过的东西,就绝对忘不了。他的知识面广博得惊人,以致有关任何事物的一个哪怕最简单的问题只要一进入他的脑子,就立即会触发一连串的数据和信息。不过,他几乎从不同任何人进行交往。

    凯瑟琳曾经同伊芙琳谈起过这点。“我觉得威姆太让人费解了。”

    “他是一个怪人,”伊芙琳告诉她说。“他就这副样子,你不接受也得接受。这家伙难一感兴趣的就是那些数字。至于人,他毫无兴趣。”

    “难道他就没有任何朋友?”

    “一个也没有。”

    “他从不约会吗?我指的是和姑娘们。”

    “从来不。”

    凯瑟琳发现威姆范丁似乎同这个世界是完全隔绝的并且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觉得自己同他有一种同病相拎的共鸣感。

    威姆范丁渊博的知识面常常使凯瑟琳惊叹不已。一天早上,她感到耳痛。

    威姆态度生硬地对她说“这种天气对你这病没什么好处,你最好去看耳科医师。”

    “谢谢,威姆。我”

    “耳朵的器官有耳廓、听道、鼓膜,以及一些小骨片——锤骨、砧骨和镕镫骨,还有鼓室、半圆管、卵形窗、耳咽管、听觉神经和耳蜗管。”说完后他便走开了。

    还有一天中午,凯瑟琳和伊芙琳带威姆去一家叫兰姆海德的小酒店吃中饭。一些顾客正在里屋玩投镖游戏。

    “你喜欢运动吗,威姆?”凯瑟琳问他。“你去看过棒球比赛吗?”

    “棒球,”威姆接着说“一个棒球的周长为九点二五英寸。它的核心是一个橡胶锥体,中间用棉纱缠绕,外壳用白色皮革包裹。球棒一般是用槿木制成,直径不能大于三点七五英寸,长度不得超过四十二英寸。”

    他对运动器具的尺码竟了解得如此细致,可是他能感受到玩起来的乐趣吗?

    “你搞过什么运动吗?比如篮球?”凯瑟琳问道。

    “篮球比赛可在地板或者水泥场地上进行。皮革的球面周长为三十一英寸。内层的橡胶球胆可以充入三十一磅的气压。它重达二十至二十二盎司。篮球是詹姆斯纳斯米斯在1891年发明的。”

    凯瑟琳得到的竟是这么一个回答。

    有时,威姆会在公共场合大出洋相。有一个星期天,凯瑟琳同伊英琳、威姆三人一起去参观泰晤士河边的苏格兰古代断头台。他们中午走进了一家叫康普利特安格勒的小酒馆吃饭。

    一个侍者走过来向他们介绍说:“今天我们正好有新鲜的蛤肉。”

    凯瑟琳转向威姆问道:“你喜欢吗?”

    威姆随即脱口而出“蛤类有长蛤和圆蛤之分。有北美的圆蛤,也有细长的蚌。另外还有浅水蛤、单贝蛤以及血蚶等品种。”

    侍者看了他好一阵子,然后问道:“您来点儿吗,先生?”

    “我不喜欢那东西。”他生硬地拒绝说。

    凯瑟琳一直觉得她周围的同事们都很可爱,唯独威奶在她看来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他那个卓越的脑按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的理解力,但同时他又是如此地离群、孤僻。

    一天,她问伊芙琳:“难道威姆就不可能过一种正常生活吗?他干吗不恋爱结婚呢?”

    伊芙琳打了个哈欠。“你没明白,他这个人从来就没感情。任何人都不会爱上他的。”

    但是凯瑟琳并不相信。她曾经有那么一两次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某种感情的火花——有时表现出一种兴趣,有时流露出一种好感或者某种乐趣。她想帮助他走出那个自我封闭的怪圈。这会是一种幻想吗?

    一天,她们办公室收到了在萨伏伊举行的募捐舞会的舞票。

    凯瑟琳走进了威姆的办公室。“威姆,你愿意去跳舞吗?”

    他看了她一会,说:“狐步舞采用44节拍并以一个半小节为一个节奏单位。男士以左脚起步,每次朝前进两步,女士则以右脚起步,每次朝后退两步。两个慢步以后,跟上一个快步,并同慢步保持直角。行屈膝礼时,男步仍以左脚向前起步——慢步——然后右脚跟进——也是慢步;然后再以左脚起步移向左侧——快步——最后跟进右脚并同左脚并齐——快步。”

    凯瑟琳站在那里不知对他说什么好。他知道所有的事,但他并不懂得其中的含义。

    已经很晚了,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打来了电话,凯瑟琳正想上床睡觉。

    “我希望自己没打扰你,我是科斯特。”

    “不,当然没有。”她听到他的声音感到非常高兴。她一直想同他聊聊,以便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忠告。他毕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了解她的过去的人,因此她几乎把他当作一个老朋友。

    “这些天里我总在想着你的事儿,凯瑟琳。我担心你在伦敦会感到孤独,因为你在那里毕竟连一个熟人都没有。”

    “有时我确实感到有点孤独,”她向他承认。“不过我正设法克服它。我一直记着你说的话,忘掉昨天,面向明天。”

    “那就对了,说到明天,我正好要来伦敦。我想在到达之后请你一起吃饭。”

    “我非常愿意。”凯瑟琳热情地说。她始终都在期望能有个机会向他当面表白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

    德米里斯挂上电话后得意地笑了。机会来了。

    里兹大饭店。这里的室内装潢和烹饪都是一流的。可是凯瑟琳由于过于兴奋,除了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她根本无暇顾得上去欣赏周围的一切。此刻她觉得有那么多的话要对他说。

    “你手下的职员很可爱,”凯瑟琳说。“威姆真了不起。我从没见过有任何人能”

    可是德米里斯并没在听她的话。他正在仔细地欣赏着她,内心不断地赞叹着她的美丽和纯朴。可我一定得沉住气慢慢地来,德米里斯暗自下着决心。不能冒失。我要慢慢地玩弄我的猎物,细细地品味那种胜利的愉悦。这将是对你和你情人的报复,诺埃尔。

    “这次你在伦敦能多呆些天吗?”

    “只能呆一、两天。我还有些事儿在等着我去处理。”这倒是真的,不过他明白那些事儿完全可以挂个电话就能了事。他这次来伦敦的主要目的是要向凯瑟琳搞一次感情攻势。他要使她更靠近些,直至在感情上依赖于他。他向她靠了过去。“凯瑟琳,不知我是否同你谈起过我在沙特阿拉伯油田工作的那些日子”

    第二天晚上,德米里斯又请凯瑟琳一起外出吃饭。

    “伊英琳告诉我你在公司里干得很出色,我打算给你提级。”

    “你对我已经这么慷慨了,”凯瑟琳推辞说“我”

    德米里斯盯着她的眼睛说:“你还不知道我有多么慷慨。”

    凯瑟琳有些窘迫。他仅仅是好心肠而巳,她告诉自己。我可不能因此而想入非非。

    次日,德米里斯准备离开伦敦。“你愿意送我去机场吗,凯瑟琳?”

    “好的。”

    她发现他很迷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种令人难以抵挡的魅力。他的谈吐机智而又幽默,他的殷勤使她内心感到甜滋滋的。

    机场上,德米里斯轻轻地吻了她的脸颊。“我很高兴我们能有机会呆在一起,凯瑟琳。”

    “我也是。谢谢你,科斯特。”

    她站在机场上目送着他的飞机开始从跑道上起飞、升空。他很特别,她想。我肯定会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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