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
这一天一直下雨。清显从学校出来,学生制服外面套着雨衣,直奔霞町的公寓。今天蓼科通知说,伯爵夫妇不在家,只有这个时候聪子才出得来。
清显怕被别人看见学生制服,所以去里屋的一路上都没脱雨衣。老房东给他端来茶水,说道:
“您到这里来,尽管放心。对我们这样不问世事的人,不必有任何顾忌。那么,请随意吧。”
房东退出以后,清显发现窗户已经挂上布帘,这样不能仰望正房二楼的房间。为了防止雨水潲进来,窗户也已关紧,因此屋内相当闷热。清显闲着无事,随手打开小桌上的小盒子,看见盖子背面的红漆汗水津津。
忽然从隔扇后面传来走路时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和嘀咕说话的声音,清显知道是聪子已经到了。
隔扇打开,蓼科跪下,三只手指按在地上行礼。她稍稍抬起白眼珠,默不作声地目送聪子进屋,然后像乌贼一样迅速闪失在半开的隔扇外白天潮湿的昏暗里。
现在聪子的的确确坐在清显面前,低垂脑袋,手绢盖脸,一只手支在榻榻米上,扭着身子,白皙的脖颈如同山巅的小湖一样从衣领里浮现出来。
清显默默地与聪子对坐着,敲打屋顶的雨声仿佛裹住他的整个心灵。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时刻终于来临。
正是清显,把聪子逼到现在这样说不出话来的境地。她说不出一句年长者那种含带训诫的话语,只是无言地哭泣。对清显来说,聪子的形态没有比现在这样更令人满意的了。
.她身穿紫地白色藤花图案的和服,不仅是一只奢华的猎物,而且洋溢着一种举世无双的美。这个美是禁忌的、是绝对不可能的、是绝对拒绝的。聪子必须是这样的形态!而且正是聪子自己不断地辜负这个形态,威胁清显。看看吧,只要她愿意,就能成为如此神圣的、美丽的禁忌,然而她一直自觉自愿地扮演着既关爱对方又轻蔑对方的、虚伪的姐姐的角色。
清显之所以一直固执地拒绝通过妓女进入快乐之门,肯定是因为他很早以前就透视——如同透过蚕茧观察淡青色的蚕蛹发育成长一样——预感到聪子的内心存在一个最神圣的核心。这个核心必须和清显的纯洁结合在一起。只有在那个时候,被他的些微悲哀封闭的世界就会破裂,谁也没有见过的完美圆满的曙光就会涌现。
清显觉得,他从小在绫仓伯爵教育下,心灵中培养起来的高雅意识,今天就要变成一条柔软而凶残的丝绳来绞杀自身的纯洁。绞杀自己的纯洁,同时也绞杀聪子的神圣。这才是长期不知道怎么用的这条闪亮的丝绳的真正用途。
毫无疑问,他爱着聪子。所以他挪动膝盖靠上前去,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的肩膀在表示强烈的拒绝。清显多么喜欢这种受到拒绝的手感啊。这是一种盛典般、与我们所居住的世界同样巨大的壮丽的拒绝。这是对沉重压在自己充满性感的肩膀上的敕许进行反抗的拒绝。这才真正是给予自己温热、烧毁自己心灵的神灵般的拒绝。聪子梳得整整齐齐的蓬松式头发那香气四溢的漆黑的光泽,渗透进所有的发根。清显只瞧一眼。就仿佛掉入月夜森林的迷宫。
清显靠近蒙着手绢的那张泪水濡湿的脸颊。聪子默不作声地摇头,但清显明白,她的拒绝并非出于本意,而是来自距离真心非常遥远的地方。
清显掀开聪子脸上的手绢想和她亲吻,在那天赏雪的早晨曾经那样主动热烈追求接吻的这张嘴唇,今天却一味拒绝,最后歪着脑袋,像小鸟睡觉那样,深深埋在衣领里,一动不动。
敲打屋顶的雨声越发激烈。清显抱着聪子的身子,眼睛揣摩着她的强硬态度。和服衬领绣着夏蓟花图案,领子紧紧合拢,只露出些许倒人字型的肌肤,如同一扇紧闭的神殿的门扉。冷漠地紧束在胸部的茼形宽腰带的中间镶着一粒金扣,闪闪发亮。但是,清显感觉到从她的袖根开口和袖口溢出含带体温的微风。微风吹拂在他的脸颊上。
他把搂着聪子后背的一只手抽出来,紧紧抓着她的下巴。下巴就像一个小小的象牙棋子握在清显的手里。她满脸泪水,翕动着漂亮的鼻翼。这样清显可以轻易地接吻她的嘴唇。
仿佛聪子内心的炉门一下子被打开,火势骤增,烈焰腾跃,她用双手顶着清显的脸颊。她想把清显的脸推开,她的嘴唇却摆脱不开又顶回来的清显的嘴唇。她依然摇动脑袋表示拒绝,清显却陶醉在这湿润的嘴唇妙不可言的爽滑感觉里。于是,强硬拒绝的世界如同一块浸泡在红茶里的方糖一样融化了,开始了无与伦比的甜蜜与和谐。
清显不知道怎么解和服腰带,结实的鼓形背结使他无从下手,只好乱解一气,聪子的手伸到后面,一面使劲拨开他的手,一面微妙地帮他解开。两人的手指在腰带上不断纠缠在一起。带扣一解开,腰带轻微地扑哧一声急速松开,仿佛完全依靠腰带自身的力量弹开的。这是复杂的、无法收拾的暴动的开始,正如和服的一切发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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