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星的祝福

天我把你弄丢了，你就站在原地等我，等我回来找你。"

    哲文曾对她这样说过，所以小燕不敢乱走，她期盼着有一天，她的王子能像他所承诺的那样，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继续呵护她，让她做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公主。

    可是，这个等待好漫长

    小燕觉得自己有点筋疲力尽了，仿佛再也撑不下去了。

    "喂！你干吗一个人躲在这里？"突然，李佑龙充满愤怒的声音从小燕的头顶传来，"你来学校不是来享受，也不是来谈恋爱的！给我去买饮料，我要喝奶茶，草莓味的，快！"

    "哦。"小燕没有力气和他争论，这几天，她习惯了承受李佑龙的无理取闹。他好像就是不想看见她安稳，只要她一空下来，不管躲到哪，他总能找到她，跟着就理直气壮地指挥她做这做那。

    "等等，给你的！"李佑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可是最近他实在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原本今天心情还算不错的，可当他收到手上这份东西后，所有的好心情都瓦解了。

    "给我的，是什么？"小燕眉心纠结，瞪着李佑龙手中那封仿佛是信的东西，心里有些不安。

    "你不会看啊！"李佑龙的口气很恶劣，负气般地把那封信扔到了地上。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这几天里收到的第几封情书了，不是那些女生给他的，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男生让他转交给小燕的。比起艾华那些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小燕的清秀就像一股清泉，把整个学校冲刷得沸沸扬扬的。

    瞒着小燕，他已经和方恩珍擅自处理掉了无数封信。其实这次他原本仍旧不打算交给小燕的，但是他突然很好奇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李佑龙转过头，看着认真读信的小燕。她嘴边有丝笑容，很淡，却很暖，几丝调皮的发垂了下来，随着风飘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天使那么纯净。

    "我去帮你买奶茶，你等我一会儿。"片刻后，小燕默默地把信折好，若无其事地放进信封里，笑着开口。

    "就这样？"这下轮到李佑龙惊讶了。在他的印象里，女孩收到情书不该是这种表情的啊，起码得暗暗欣喜一阵吧，除非她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是他每天都和小燕待在一起，她身边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啊。

    难道她喜欢的人是自己？！

    这种想法让李佑龙愣了半晌，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他厌恶地皱起眉，努力去回想刚认识小燕时的场景，那个脏脏的臭臭的小乞丐可是心底却莫名其妙地想笑，甜甜的滋味一直蔓延到他的眉梢，掩都掩不住。

    3/秋天的星星

    小燕每天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一放学就回家，整理房间，煮饭。有时候恩珍会来帮忙，陪她聊上很久。李佑龙大多要等到天黑了才回来，这种生活，她起先很不适应，到现在已经慢慢习惯。

    在艾华的女生眼中，李佑龙是个标准的王子，良好的家世，无论哪个角度看都出色的外貌，再加上他对人爱理不理的傲气，更惹得大家前赴后继了。小燕在这里住了快半个月了，时常看见李佑龙换女朋友。

    渐渐地，小燕便认定，李佑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孩，他压根就还没长大，对待爱情自然也不会认真了。可是小燕并不讨厌他，也许是因为他很多时候都让自己想到哲文吧。她觉得自己对哲文的想念越来越深了，深到已经彻底占据了她的生活。好多次，她都会看着李佑龙出神，因为他的某个动作，某句话，都会轻易勾起她对哲文的记忆。

    煮完饭，天还没有黑透，从窗外望去是厚重的青蓝色。小燕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璀璨的灯光，每一盏灯光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可是却没有一个故事是属于她的。

    她的哲文，应该就在那里的某一个灯光下吧，是否会想她？想到哲文，小燕的心又开始痛了。如果他知道自己吃了这么多苦，会不会心疼？她曾不只一次地幻想，有天哲文会突然出现，然后捧起自己的脸轻轻地说，以后，他会照顾自己，两个人再不分离，然后，在自己的唇上印一个甜甜的草莓印。可是，梦醒了，自己还是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每天面对着李佑龙的大呼小叫。

    重重呵出口气，小燕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认真地替窗台上的桔梗花浇水。李佑龙不是会养花的人，据说这盆桔梗花是恩珍送的。小燕住进李佑龙家的时候，它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是她日夜照料，总算让它又有了生气。

    现在的它看起来真的好美，小小的紫色花瓣，嵌着淡淡的白，那个形状就好像紫色的星星，孤孤单单地伫立着。

    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哲文送了一盆桔梗花给她，自此之后小燕对桔梗花就开始情有独钟了。

    他说："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就像你，就像我，我们之间。"

    以前的一句话，就这样随着时间慢慢沉淀，被命运摆弄成了现在心底的痛。

    "哲文，你一定不知道，桔梗花还有一个花语，叫做无望的爱。"小燕停止了浇水，任由泪水滴落在花瓣上。

    最近的她越来越爱哭了，就算是在那段流浪的日子里，小燕都没有这么脆弱过。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她不需要为生活担忧了，有了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吧。

    "你怎么了？"刚回家的李佑龙心情不怎么好，刚打发掉一个缠人的女孩，一进门就瞧见小燕偷偷流泪的模样，更觉得心里不舒服了，无端地，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

    "啊？"小燕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发呆了，听到李佑龙的声音后，她恍惚地抬起头，一头雾水，跟着才觉得尴尬。她赶紧胡乱擦掉泪，笑脸盈盈地招呼道："你回来啦，我煮好饭了，快吃吧。"

    "哦。"李佑龙随意地应了声，可是还是觉得不太对劲，目光掠过小燕看向窗外，这才看见刚才那个一直缠到他家门口，直到被他吼了顿后，才知道收敛的女生还待在楼下没有走。

    李佑龙恍然大悟，小燕该不会是在吃醋，为他伤心吧？

    "那个"想到这，李佑龙觉得有些内疚，不知所措地比手画脚了半天，拼命地想挤出两句解释，"我甩不掉她，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才答应和她约会的，没其他意思。谁知道，她居然比金惠还缠人。"

    "哦，吃饭吧，菜凉了。"她对李佑龙和那个女孩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除了这样回答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可这话在李佑龙听来，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他认定了小燕是在和他赌气。耸了耸肩，他勾起唇角，不知不觉地笑开了，虽然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也觉得不怎么好受，可是这种她在乎他的感觉让他莫名地高兴。

    这顿晚餐就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心境下进行，小燕还是恍恍惚惚的，李佑龙则一个劲地傻笑。自从父母决定留下他，去国外经商后，李佑龙忘了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家的感觉。一屋子温暖的灯光，洋溢着菜香，有个人在等着他回家一起吃饭。

    "对了，你喜欢那花？"想起刚才小燕发呆时的样子，李佑龙突然问。

    他发现，每次小燕替那盆桔梗花浇水的时候，总是格外认真，就连笑容也特别甜。

    "嗯，它很漂亮。"被这么一问，小燕不自觉地转头又看向了窗台上的花。

    还是那种虚无到让人难以把握的笑。李佑龙始终觉得，小燕就像个谜，忽然闯入他的世界，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却也搅得乱七八糟。

    "那明天带你去看，这是恩珍在学校后面的花房里偷的。"李佑龙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地想宠她。

    "真的吗？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好不好？"

    小燕的双眼都放光了，好像瞬间就点亮了李佑龙的世界，他跟着她一起笑："好，那你记得早点起来煮早餐，要是把我饿死了，你就别想看了！"

    "你哪有那么容易饿死。"小燕低咒了句，被李佑龙这么一闹，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真不明白，你和恩珍为什么都喜欢'秋天的星星'。"

    "秋天的星星？"李佑龙的自言自语引起了小燕的好奇。

    "就是那桔梗花喽，你不觉得它很像星星吗？"李佑龙瞥了眼那边的桔梗花。

    "我喜欢这名字。"

    这是李佑龙第一次看见小燕那么真心的笑，而不再是像对待外人那样，客套的笑容。他傻愣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样的小燕看起来鲜活极了。

    这一刻，李佑龙有种感觉，如果一颗"星星"就能让她快乐成这样，那他很想立刻就带她去找无数的星星

    "别吃了，我现在就带你去。"他的性格向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就像此刻，他只想立刻带她去找快乐。

    漆黑的街边，只有零星几盏微弱的路灯伫立着，夜不算太深，但四周很静谧，偶尔有几辆车路过的声音。

    没多久，黑暗中传来了男孩低沉的命令声。

    "跳下来。"

    "李佑龙，我不行"

    "快跳！"来都来了，李佑龙压根不给小燕退缩的机会。

    因为校门那儿有门卫在，他们进不去，所以只好选择爬墙。李佑龙率先爬进了墙内，跟着才抬头冲着正趴在围墙上颤颤巍巍的小燕低吼。小燕还是不敢，可是被李佑龙这么一叫，她受了惊吓，脚底一滑就跌落了下去。在摔落的瞬间，小燕的脑中闪过了哲文的身影。如果哲文在，一定不会让她受任何伤。但是现在下面的人却是李佑龙。

    底下全神贯注的李佑龙，因为太黑，完全看不清小燕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她有多害怕。看着她一失神落了下来，他反而松了口气，天知道，要是等她自己下定决心往下跳，大概天都要亮了。

    没有任何意外，李佑龙很轻松地就接住了小燕，他感觉到怀里这个女孩简直身轻如燕，他拧起眉："以后多吃点饭，听见没？"

    "嗯。"小燕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时候冒出这么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是就在刚才那一刹那，李佑龙给她的那股安全感，让小燕再也无法讨厌他了。

    也许，李佑龙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坏。

    "小燕，如果有一天你的亲人找来了，你会跟他们走吗？"前往花房的路上，李佑龙想到了这层可能性，怀着忐忑的心情追问。

    即使不想承认，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慢慢地习惯了有小燕的生活。他告诉自己，不舍得小燕走，是因为他不喜欢改变习惯，跟其他的感情无关。

    "不会的，除了死去的父母，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小燕依旧低着头，很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

    虽然说得肯定，心里却还是带着那么一丝的希望。她还有哲文，如果他找来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他们说过要一起过一辈子的。那是小燕一直努力守护的纯真约定，她不要放弃，也绝不会放弃。

    可是哲文呢，他还会来寻找她吗？也许，就算有一天，她就站在他面前，也已经是个陌生人了吧。想到这，小燕的心又开始痛了，脚步也变慢了。

    "喂，你在想什么？"

    小燕的沉默，让李佑龙觉得不安，可他表现不出关心，只会这样对她大吼大叫。

    "快看快看，佑龙，我看见'秋天的星星'了，好大一片紫色，好漂亮！"

    没有得到小燕的答案，可李佑龙也不觉得失望，看见小燕这样忘乎所以开心的样子，他也跟着开心。那一片紫色他早就陪恩珍看腻了，可是今晚，它尤为漂亮，随着一阵阵吹来的风，那些桔梗花左右荡漾着，就像是紫色的大海。

    小燕兴奋地拉着李佑龙的手，又跳又笑。他很少看见这样的她，也是第一次听她亲切而自然地叫他"佑龙"。

    这声平淡极了的称呼，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这样叫，但是从小燕口中吐出来，仿佛特别悦耳。

    "是啊，秋天的星星。那么多的星星就在你面前，所以以后你不会再流泪，也不会再流浪。这些星光永远都会温暖地保护着你，虽然微弱，但是慢慢地聚少成多，只要用心，就会感觉到的。没有了亲人不要紧，不放弃自己就好。"

    李佑龙很少会说这样煽情的话，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不仅仅是为了让小燕快乐，也是为了自己。他想告诉自己，即使父母选择了事业忽略了他，但是温暖还是无处不在的，只要用心感受。

    "谢谢你。"沉静了很久，这番话让小燕心底一暖，有股想哭的冲动。努力平复了很久，她还是无言以对，只能强忍住，哽咽地说出这三个字。

    太久了，那种徘徊在无尽黑暗中的日子，遭受的是大家鄙夷歧视的目光，每天看见落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明天。而现在是流离失所以来，小燕第一次觉得，除了爸爸妈妈，还有人会关心她。

    就像他说的那样，如同星光一样的关心，遥远微弱到难以察觉，但是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就会让她无法忽略。她不会放弃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