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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为什么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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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他看见吉丽和小曼都会意地咯咯笑了。上官红杉没有笑。她始终朝窗外看着什么,她的面容轮廓美丽绝伦,在很淡的灯光下发出一种玉石色的光泽。这是上官红杉给汝平的第一印象。汝平想一个街头女孩如此美丽是罕见的。“不,他不是钓鱼的。”小曼审视着汝平,从嘴里吐出一只橄榄核,她对吉丽说“他在这儿摆气质呢,他是美籍华裔,越南侨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抽的是什么烟?”吉丽拿起汝平的香烟翻弄了两下“这是什么破烟?看来你是没有资格请我们喝一杯了。”“你以为我想钓你们吗?你们是什么鱼?大头鲢鱼,两块钱一斤。”“对女士说话最好文雅一点。”吉丽说着朝女招待打了个榧子。她对汝平笑了笑“没关系,一看你就是只空包。我来请你喝一杯吧。”女招待端上咖啡时上官红杉慢慢地转过脸来。她就坐在汝平的对面。她直视着汝平的脸,目光很散淡,一绺长发垂在脸颊上。汝平感到女孩桌底下的双膝,朝他柔软地撞了一次,两次,然后停止不动了。他听见女孩莫名地叹了一口气。在咖啡馆里汝平认识了三个女孩,汝平在虚幻中看见某台老式唱机旋转着,一支古老而感伤的爱情歌曲姗姗而来。他想像中的关于爱情的电影似乎出现了最初的场景。“喂,会跳舞吗?”“会一点。”“会一点是多少?探戈会吗?伦巴会吗?”“会一点。”“别谦虚了。谦虚使人落后,骄傲使人进步。”“我从来就不知道谦虚什么样子。我只能说会一点,世界上一共有多少种舞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你说有多少种?”

    “我也不知道。”汝平看着女孩们咯咯笑起来。他想无聊时逗女孩疯也是一件有益于身心的事。他注意到上官红杉的神情依然故我,他想她也许是例外,有的人天生就不喜欢笑,他就是这样。“你跟我们去亚洲饭店跳舞吧。你不用担心钱。”小曼回头拍了拍吉丽的肩膀“吉丽付帐。吉丽是个大财主。她的先生在香港每月给她寄美元寄港币。吉丽最喜欢跟你这样的小白脸跳贴面了。”“八格呀噜嘶拉嘶拉的,”吉丽怪叫着抬起皮靴朝小曼踹去,两个女孩扭打起来。一只咖啡杯砰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女招待闻声赶来,说,赔钱吧。吉丽松开了手,不屑地瞟了女招待一眼,她弯下腰从皮靴里抽出一张拾元兑换券朝桌上一拍:“够了吧?”然后她对同伴们说,走呀,去亚洲跳舞。这种烂地方待久了对健康不利。

    上官红杉站起来,系好了白色丝巾,她对汝平注视了几秒钟,说:“来吧。有事干比没事干好。”汝平好像听见了某种神秘的召唤。上官红杉天生的女性魅力轻易地使他随之而去,就像树叶随风而去,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现在他想起第一次与上官红杉跳舞的情景,仍然有一种晕眩的感觉。他看见女孩的长发在舞厅灯光里飘飘洒洒,她的头发上有一种奇特的香味。它们编织了一场甜蜜的梦幻,就像雨丝般发出沙沙的响声。汝平沉浸其中,一切都染上温和的美好色彩。“你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你故作镇静,好像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我是乡下人。我快让这里的气派吓傻了。”“自嘲是个好办法,可以掩饰许多东西。”“我不喜欢这种地方,到处是金钱和奢侈的气息。世界上还有几万万劳动人民在受苦受难,可我们却在这里挥霍享乐。”“这个观点很虚伪。所有人都渴望金钱和欢乐。只有得不到才会歧视它们。这些人大多是伪君子。”

    “你说话很直率。你是个实用主义者。”

    “你呢?是理想主义者还是伪君子?”

    “我什么都不是。我这人没有标志。不过我有许多梦想,想当航海家,想当流浪歌手后来想当绿林好汉,想到火葬场开接尸车,都没成功。现在我是一个职业作家。”“写了多少书了?”“一本也没有。说出来真不好意思。因为我从来没有写完过一本书,我只写开头,下面就没有了。”

    “那你算是聪明人。我从来不看书,书都是骗人的东西。我不看书是因为不想受骗。其实我可以反过来教那些作家怎样生活。”“请不要污蔑我们。小心我把你搬进小说里,我会把你写成一个悲剧人物,自命不凡,放荡不羁,最后很悲惨地死了。”“怎么死的?说出来让我听听。”

    “随便怎么死的,我可以写你吸毒致死,情杀致死,或者就撞在轮子上吧,这样最简单也最自然。”

    “别去干这些无聊的事。你很穷是吗?我可以介绍你做生意。一个月赚一条是起码的。”

    “一条是多少?”“一千。这你也不懂?又装蒜。”

    “不错,也许可以试试。”

    “我介绍你去找几个老板。他们就是银行,随便用手一捅,千儿八百的就掉出来了。到时我们三七分利好了,你得七成,我得三成。对你优惠啦。”

    “既然这钱好赚,你自己为什么不干?”

    “我只想玩,我什么事也不想干。”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爱好?”

    “有一个爱好,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吓你一大跳。”上官红杉微笑着,她的脸上有一种浅浅的红晕,这使她显得健康而可爱。她的嘴唇湿润地噘起来,凑到汝平的耳边。汝平清晰地听见一个粗俗的不登大雅之堂的词组,他真的被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女孩像上官这样直率放肆。一切因此有了悄悄的暧昧的变化。他迷惘地看着女孩,她的脸上充满青春美丽的痕迹。她的眼睛现在变得温柔而灼热。他感觉到女孩的两条手臂,就像柔软的绳子捆住他的身体。情欲的窒息黑暗无边。上浮或者坠落,一样地迅疾,一样的充满诗意。后来汝平和上官红杉几乎是紧接着跳完了剩余的舞曲。他听见小曼大惊小怪的笑声和吉丽怀有恶意的调侃。他还听见一种类似细沙崩坍的声音,那种声音持续不断,无疑来自幻觉,来自他的意识深处。

    “搂紧一点。”女孩说。

    “再紧一点。”女孩说。

    这是十二月的一个夜晚。午夜时分,汝平和上官红杉一起回到了他在枫林路的小屋。门被推开了,汝平真切地听见他幻想中的电影音乐。黑暗中回荡着一支怀旧而感伤的爱情歌曲。她们经常给汝平打电话。汝平没有私人电话,他把学校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们,她们一下就记住了。汝平不得不从一楼到三楼来回奔波,去接那些毫无意义的电话。她们有时骂大街,有时谈时装和电视连续剧,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光是对着话筒疯笑一气。频繁的女孩的电话使汝平招惹了别人的不满情绪。他的上司每每用厌恶的眼光审视汝平。他说,以后私人的电话不要打到办公室来,既影响工作又浪费国家电力。汝平解释说,她们主要是太无聊了。上司哼了一声,确实无聊。汝平说,生活有时候确实无聊。随便聊聊就不无聊了。无聊的意思就是没有什么可聊。有什么聊一聊心情就好多了。上司说,你心情不好?汝平说,有一点,主要是忧国忧民,当然也有一些个人问题。上司说,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汝平无声地笑起来。他说,我身上到处都是问题,我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在一些阳光明媚的早晨,汝平枯坐办公室抄写学生助学金的发放表或者年度总结,他看见时光之箭从窗外的冬青树丛中嗖嗖地滑过去。岁月就这样流逝。汝平聆听着他的电话铃声。但他发现他的许多电话都被同事们故意挂断了。那些人凡接到他的电话都回答说不在,然后顺势挂上。有时汝平就站在电话机旁,接电话的同事也敢说,不在,他不在。这些电话冤案后来逐一得到证实,汝平百感交集,欲哭无泪。他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毛病出在谁身上。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了,他被藐视了,他被剥夺了使用电话的权利。愤怒使汝平脸色苍白,嘴角浮现出异常的笑意。当星期三职员们集中在会议室政治学习时,汝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慢慢地举起手打开了墙上的电扇开关。大号吊扇立刻呼呼旋转起来,汝平回头看着一群人的头发被吹起来,围巾和手套被吹起来。他们在这场突然袭击下瞠目结舌,慌作一团。汝平心里很愉快,他像孩子一样拍了拍手。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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