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被委屈取代,原本望不见头的这九年,在此刻慢慢消散。
她好像瞧见了河对岸的自己,小小的人,趴在父亲的背上甩着腿,笑得肆意。
细雨终于有了停下的迹象,只剩夜风拂过四处。
父女俩停了停,还未再开口,便见不远处的门打开,里头的男人披着单薄外衫行了出来。
宋锦茵擦眼的手还未放下,瞧见他一副又未打算休息的模样,下意识便蹙起了眉。
“入夜风凉,将军不若进来一坐,让茵茵先回院中。”
寒风吹到男人暗色衣袍上,银色云纹晃动,更显矜贵冷沁。
可他却在说话时稍稍低了些头,压下气势,带了些晚辈的恭敬。
顾简平脸色不太好,但忆起确实有话要同他说,语气生冷应下,转而又看向旁侧的女儿,“茵茵早些休息,明日爹爹给茵茵做早膳。”
“爹爹下厨?”
宋锦茵诧异,即便是曾经的宋致生,进后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这些年我一人待惯了,又时常行军在外,总不能坐着等吃,一些简单的手艺还是有的,我记得茵茵如今口味偏重,正好爹爹试一试,兴许我这外孙,喜欢岭南那处的味道也不一定。”
听闻此话,裴晏舟眸光有暗色闪过,却也只得克制冷意。
若不是如今茵茵有了身子,顾简平大抵会直接将人带回岭南,如今不得已退了一步,却也始终没有答应让茵茵嫁给他的想法。
裴晏舟心知这前路仍是不太宽敞,可不管如何,面前的姑娘,只能待在他身侧。
余光中映出宋锦茵透出新奇的眼,他回过神,拢了拢外衫,朝她近了几步,等着二人说完才开口。
“仓凛,先请将军进去,备好热茶。”
虽是在同旁人说话,男人目光却一直落在面前姑娘弯起的唇角上。
他目色逐渐柔和,差一点便想去牵她,“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院子。”
“你的伤又不管了?”
“不过多行几步,不碍事。”
“大夫可没说过不碍事。”
宋锦茵生了些气,见他总是这样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的模样,瞪向他的水眸是真染了几分怒意。
只是刚准备再开口,她忽然忆起旁侧的爹爹,气势顿时便消了些许。
她独自一人行到如今,即便再想同父亲亲近一些,也总归有些羞意,让她不知如何说起姑娘家的心事。
宋锦茵搅了搅手中的帕子,最终只朝着两人福了福身子,而后唤着雪玉,极快便离开了此处。
转身时,灯火落到她白皙小巧的脸上,照出了她不知何时染上的红晕,带着迫不及待想要逃避的窘迫。
裴晏舟心中有柔意泛开,平静了许久的深潭,因着行远的姑娘氤氲出一层层耀眼波纹。
可旁侧的顾简平却是微微一愣。
他站于灯火下,想起白日里茵茵因着裴晏舟的伤生出的急切,想起适才她在他跟前少了拘谨的那双眼,顾简平忽然有些不确定。
他终究是错过了陪伴茵茵长大的这九年。
如今父女终于重逢,他却不知该如何做,才能真正护住他的女儿,让她寻得幸福。
“将军,里面坐一坐吧。”
直到廊下再瞧不见宋锦茵的身影,裴晏舟才看回旁侧的顾简平。
要让眼前的将军同意将茵茵嫁给他,他怕是还得走上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