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淡然的,仿佛不论何时何地都能与周围融为一体,隐去了自己。娴静优雅的,像一枚打磨细致的玉佩,泛着温和光泽,执在手里都生怕磕了碰了。
顾清翎正犹豫该不该打扰,他却已经发现了她的行踪,推着轮椅向她的方向而来,眼里盛着如春水如细雨的润物无声,“三嫂刚才父皇的寝殿出来,不知父皇病情如何?”
清翎让他这双清澈的双眼看得心里一紧,多年未见,七殿下还如她印象里一样,是个极其温暖和煦的人。可一想到却无欢提起他的那种沉思皱眉的神色,她就懂得,这个七殿下如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摇了摇头,“圣上的病情,似乎不大乐观,殿下要进去探望吗?”
却无忧唇角有一抹苦笑,“那就不必了,父皇从来不高兴见到我……”他说着,流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墨色长发衬得他脸色更为苍白,“到底是年岁高了,生死有命,天子也不能例外。”
他实在是给人一种纤细脆弱的感觉,像是一碰就碎的上好瓷器,连跟他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要低下去,生怕惊散了环绕在他周围静谧流动的氛围。
“三嫂这是要出宫了?”
顾清翎微笑点头,想起当日却无欢说过,他手里那账本是找却无忧要来的,忽而生出了试探的念头,“五殿下的事已经了结,七殿下可以放心了。能在五殿下重重防备的密室中偷出账册,我佩服殿下的能力。”
他垂了眸,那语气几乎是叹息了,“三嫂不必把我想得太危险,我出生的时候太医就断言我活不过二十,而如今,我已然二十了。”
清翎吃了一惊,敏舒皇后生下却无忧时不足七个月,确实导致了却无忧先天不足,可毕竟身份尊贵,四方上贡的珍贵药材首先都是送去他的寝殿。再怎么严重,她没想过眼前这个人,连二十岁都活不过。
“我今天,是来跟你、跟三哥道谢的。五哥与我没有私仇,可我的母亲,敏舒皇后是被谁推了一把才会摔跤早产,出血不止而死?宫里的嬷嬷们都清清楚楚。这些年,我每日每夜都在思考如何才能报仇,可百官里没有一个人会将扶植太子的心思放在一个短命的皇子身上,无人帮我。然而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眼看着害死我母亲,害得我二十年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云妃,顺顺当当成为太后。”
这话由别人来说,定然会是阴暗怨恨,二十年不过为了报仇二字,该是多少苦痛累积。可却无忧说这话时唇角还含着脉脉温情,轻盈的如同即将消融的细雪,让人难免心生不忍。她都不禁惋惜,如他这样将无尽光华收敛在自己恰到好处的温和中,再一点一点散发而出的人,若健康无恙,该是怎么样的令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他的美好,大概因为注定短暂,反而让顾清翎不忍靠近。
“所以于我,一心想把五哥推向深渊,为的不是那个帝位,而是让九泉之下的母亲瞑目。”
却无忧想着,不免歉疚,“小的时候,五哥还陪我放过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