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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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有了这一年一度的约定，日子似乎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我与玄奕日复一日的忙着斗嘴，忙着过招，忙着看朝霞云海日暮繁星。有他在的日子，总是不寂寞的。我们似乎已经把互相抬杠当作是一种调剂，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反正我是很乐意用这种方式打发时光的。我们之间，无论谈到什么话题做什么事，都是南辕北辙话不投机，似乎唯一一件有默契的事情，就是一起坐在树下等着雪樱来送弹指流年。

    雪樱的确是个很懂事，很乖巧听话，也很守时的小美人。

    每当月满如明镜，林栖见羽毛的时候，雪樱就会抱着酒坛，从那条松柏挺立，枝繁叶茂的蜿蜒小径姗姗而来。

    犹记得第二次见到她时，看着那头未束的银色发丝，在皎洁月华下映衬出的清冷光辉，我不禁暗暗咂舌惋惜。

    “好端端的黑头发，干嘛弄成这个颜色？雪樱你别跟你哥哥学这些花哨无用的法术，头发眼睛变来变去，有什么意思？”

    雪樱小脸微红，尚不及开口，便被迫不及待饮着美酒的玄奕抢了话头。“呸！我什么时候幻化过头发眼睛的颜色？小爷天生的黑发碧眼，雪樱天生的银发碧眼，也不知道是哪个法术不精又不长眼的，指鹿为马，不仅将我认作旁人，还好意思不懂装懂大放厥词！”

    如今我的功力早已今非昔比，岂是玄奕区区几句打击就能令我哑口无言的？我亦故作鄙视的斜睨着玄奕，冷笑连连。

    “玄奕，原来你这妹子跟你不是亲生的呀？难怪你们除了眼睛颜色一样，性格样貌却是差得远。看看你那头灰扑扑的头发，就像千儿八百年没洗过头一样。黑不黑灰不灰，一看就是毛色不纯，品种不佳的——”

    声音嘎然而止，因为如道利剑般的眼神正刺在我脸上，将我未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一开始，玄奕只是边品尝着弹指流年，边心不在焉的任我反唇相讥。谁料说到后面几句时，他猛然抬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那碧幽幽的瞳孔反射出坛中琥珀色的光泽，荡出一圈圈晦涩而冰冷的涟漪。

    不知为何，看着那样的眼神，我竟生出几分心虚和悔意。

    气氛一时陷入胶着，夜风也变的有些黏稠，似乎有潮湿的水汽盘亘在空气里。我下意识仰头望向夜空，墨色的天幕上一丝星光全无，原本高悬当空的满月也失了踪影。

    故意清了清嗓子，我自言自语道，“哎呀，好端端的怎么变天了？”尽量忽视那双冷峻深邃的眸子，我自然而然的转首对明显搞不清状况的雪樱嘱咐道，“你还是早些走吧，一会儿怕是要下雨了，你若是淋着雨，那位怕是要用眼神杀死我了。”

    雪樱不知所措的看看我，又看看玄奕。片刻沉默后，只见玄奕几不可查的点点了头，示意雪樱离去。

    眨了眨碧色的眼睛，雪樱一言不发的顺着来时路踌躇踱去，那一步三回首的模样，仿佛生怕下一秒，我和她哥哥就会打的血肉横飞，断手断脚。终于见我们都不看她，只得无奈的翩然而去。

    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半空，蓦然一道闪电划过，硬生生的把墨色夜空劈成了两半。眼里的亮光还没闪过，紧接着就是轰隆的一声雷响，我刚把自己藏在一条凸起的岩石缝隙下，就看见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打在花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片刻间已暴雨如注。

    眼前的风景都被这雨蒙上了一层帘幕，叫人看得不真切。玄奕却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侧卧在空旷的草地上，一手撑头，一手滴溜溜的转动着空空如也的酒坛，未施屏障，任凭自己暴露在如幕的雨帘之中。

    我心下一哼，闭眼假寐不欲理会。听着耳边传来的雨声依旧没有渐小的意思，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却有扩大的趋势。终是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的装睡下去，我噌的一声腾起身子，几步向玄奕冲过去，一时之间竟忘了施个避雨的诀，直到冲到他身旁，才发觉全身的毛皮已淋了个透心凉。

    顾不得弄干自己，我索性坐在他面前，像他一样淋在雨中。他双眼微闭，不知是睡是醒。

    “……刚才的话，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只当没听见。”斟酌片刻，我决定姑且嘴上先服个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妹子漂亮的很，你长的就差强人意……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其实你长的也不错，但嘴巴却忒毒了些……”眼风一扫，我看见他的左眼皮似乎微微跳了几跳。

    话锋一转，我自顾自的说道，“……其实这个嘛，也说明你是一头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狐狸，总不像那些呆子一样的半天放不出一个……唔”

    他撑头的手也似乎稍稍晃了几晃，面上却无表情，仍是不理睬我。我有些纳闷，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雨这么大，我好心跑出来陪他淋着，他也不吱个声应我，算什么事？

    越想越觉得不值，我音调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你何必这么别扭，我不过是在嘴上讨些便宜，便多说了几句。你又是甩脸色，又是淋雨的闹脾气，把自己弄成一副受气包的扭捏模样，反倒不如我干脆大方！枉自你天天吹嘘自己是狐中楚翘，我看你压根不是什么楚翘，倒真是个极品！”

    淋了好一阵雨，又说了这么多话，我隐约有些头昏脑涨，见他还是毫无反应，我扭头准备冲回躲避的岩缝，身旁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