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力承担,如此一来便能全力以赴。
然而突然间,眼前出现了这样一个男人,不但带领她到一个全新的领域,还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又有了久违的依赖感。
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思及此,她的心情逐渐黯然沉重下去。
她渐渐阴沉的神色全然看在欧阳雨轩的眼中。不知道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怎么,难道我的问题,让你忽然觉得后悔和我出来了?”他想笑着解开尴尬的场面。
但是她却别过脸去,闷闷地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
“此地离房州不远。”欧阳雨轩忽然一指天边“看,天边的夕阳。”
赵蝶衣下意识地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抹嫣红斜斜地挂在太阳西沉的地方,层层迭迭染透了那一片天空。
“喜欢夕阳吗?”他在她耳畔问道。
她闷闷地回答“不喜欢。”
“哦?为什么?多看看天边的风景,就会心情舒畅。常在宫里对着各种各样的人,脑子里想的都是尔虞我诈,日子就会毫无乐趣。”
“夕阳再美,也有成为黑夜的时候,人世上该有的尔虞我诈却不会消失。”赵蝶衣白眼看他“你这么奇怪的想法哄骗小孩子还好,拿来哄我就未免太小看我了。”
“你从几岁开始就让自己按照大人的想法来想事情?”欧阳雨轩摇摇头“看来你的儿时一点快乐都没有。”
“你儿时有快乐?”她眨着晶眸,颇有兴趣的问:“你小的时候是不是都藏在深山里练功,然后你的师父对你打打骂骂,或者你的父母对你非人般虐待,直到你十八岁武功练成,可以下山了,才放你出来,让你成就一番功名”
他一边听一边笑,最终忍不住朗声笑道:“你应该去当个女说书先生,想得真是有趣。”
“不是这样吗?”她有些失望“我听说大侠都是这样练成的,再不然你一定曾坠入深谷,遇到什么妙龄女子,哦,对了,就是逐月宫主,她不是曾经救过你吗?那时候你们”
“两情缱绻,共度良宵,雨水情深,山盟海誓。”他不冷不热地说着这十六个字,眼中留意到赵蝶衣果然脸色一变。
“你们是吗?”她脱口而出。
欧阳雨轩又笑了“我只是帮你想象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那日逐月就是这样引导你想象的,结果你就傻傻上当。”
“谁傻?你才傻。”她嘟着嘴说:“难道她有说谎吗?若她说谎,你为何还要当面承认?”
“她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实情。她说我受伤不假,但是她没有告诉你,我受伤就是因为她。”
“啊?”赵蝶衣开始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莫非是因为你英雄救美?”
欧阳雨轩不屑地道:“我不是什么英雄,也没有兴趣救她,不过是她纠缠于我,又假装自杀,我被迫回身救她,不料她反用剑来刺我,所以才害我受伤。”
“这女人真是诡计多端。”赵蝶衣听得瞠目结舌,又狐疑地微微瞇起眼“她照顾你一夜,你们之间难道没有什么故事发生?比如说你感动于她的痴情,以身相许?”
他无可奈何的叹气“我当时若是真的以身相许了,她还能放过我吗?你怎么就认定了我是多情种子?”
“江湖传闻欧阳雨轩不就是个多情种子吗?”赵蝶衣围着他转了一圈“凭你的姿色,要骗尽天下女人心也并非难事。”
欧阳雨轩侧目看她,似笑非笑的问:“这天下女人中有你吗?”
“我与她们都不同。”她怕被他说动了心,急忙转开眼睛。
“哪里不同呢?”他开始逗弄她“难道你喜欢女色?”
“我喜欢的男人才不是你这种样子的。”她心虚的急忙撇清关系。
“那是什么样子的?东辽王子是英雄气概,你不喜欢;我自认是温文尔雅的典范,你也不喜欢。难道你喜欢怪胎?”
“去!别把自己摆得比天高。东辽王子那样子叫英雄气概吗?那天下英雄大概都死绝了。”
欧阳雨轩笑答“你只是见了人家一两面,并不了解他。他十岁的时候就纵马驰骋草原,射杀群狼,十六岁带兵上阵,更是万夫莫敌。若你在战场上见到他,说不定会对他一见倾心。”
“你对他真了解。”赵蝶衣狐疑地问:“你以前认识他?”
他嗤道:“东辽王子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只有你这个养在皇宫深处的公主,只知道坐井观天,听那些虚假无聊的江湖掌故。”
“你是说江湖上关于你的传闻都是虚假的?”赵蝶衣感兴趣地问。
欧阳雨轩轻轻哼了一声“你不觉得老追问我的事情也很无聊吗?天色渐晚,你该睡了。”
“哦”她本不觉得困,但是当他的黑眸凝视她的时候,或许是有若天色般幽暗,她真的有些困倦了。“明天,我们早点上路哈啾!”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糟糕,天天泡在水里,难道要生病了?”
欧阳雨轩剑眉微沉,扬声叫道:“艳娘,有没有厚被子和姜汤?”
艳娘就在附近的一栋小竹楼里,此时探出头来问:“怎么,有人病了吗?上来睡吧,下面风大,如果生病了病情会加重的。”
赵蝶衣揉揉鼻子,站起来“好啊,楼上应该比下面干净些,我”她保持同一个坐姿太久,双腿发麻又摔了回去。
欧阳雨轩从旁边一搂,将她抱起来“公主殿下如果恕草民不死,草民可以护送公主上楼。”
他惬意的笑声流响在她的耳边,伴着他的体息和呼吸,竟让她有点睁不开眼。
“恕你无罪。”她说出这几个字都觉得脸红。
上了楼,原来艳娘早已准备好了房间。
“就知道你们会上来,哟,是姑娘生病了,看来欧阳少侠并不会照顾女孩子啊。”她抛了一记媚眼给欧阳雨轩“我去给你们准备姜汤。被子是新的,姑娘可以放心盖。”
“多谢。”赵蝶衣又打了一个喷嚏。
“姜汤做好后我叫人送上来。”艳娘说着便下楼去了。
欧阳雨轩说:“那我也下楼去了。”
“不许去。”赵蝶衣忽然拉住他的衣角“我知道你想找艳娘聊天,但是这附近也许会有逐月的人。”
“你不是把逐月当作好姐妹吗?难道还会怕她?”虽然嘴上打趣着,但他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赵蝶衣安心地躺好,但口中并不服输“我只是怕你又被逐月欺负了。万一她又刺伤了你,谁带我回房州?”
他幽幽地看着她,眼中都是笑意“原来你是在担心在下的安危?我不得不说,在下真是感动。”
“自作多情。”她将被子拉起盖住了头。
片刻后,听到有人上楼,接着有个女孩子的声音说:“这是姜汤,姑妈让我端上来送给那位姑娘喝的。”
“有劳姑娘了。”她听到欧阳雨轩的回答,接着又听到那女孩子低呼一声,好像汤碗掉到了地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那女孩子反复地道歉,但是语气中却另有一种惊喜。
不用看她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那女孩子乍然见到欧阳雨轩“美色”震惊得掉了托盘和汤碗。
他温柔地道:“没关系,汤还有剩的吗?”
“有,有。”女孩子有点语无伦次。
“麻烦姑娘再端一碗来吧,或者,我跟姑娘下楼去拿?”
“不,不,我去端。”那女孩子结结巴巴地说“公子请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听那女孩子跑下楼去,赵蝶衣叹口气拉开被子。“你就不能少对女孩子笑?”
“难道你喜欢别人对你冷面相待?”欧阳雨轩帮她掖了掖被角“乖乖躺好,一会儿喝了姜汤就睡觉。”
他的温柔又让她开始炫惑,好像他们是认识许久的朋友,不,不是朋友,彷佛是她至亲的亲人,让她在最虚弱的时候可以依靠的人。
依靠,她怎么又想到这样的词汇?无论是依靠还是依赖,她都不要,而且对象也绝对不应该是欧阳雨轩。
她迷迷糊糊地正要睡去,却听到他柔声说:“起来喝汤了。”
“不,不喝。”她很不想现在慵懒、舒适的状态被打断。
但是欧阳雨轩还在碎碎念“喝完了就可以睡个好觉,否则你一会儿会觉得浑身上下冷得要死。”
真要命。她只好勉强爬起来。
他的胳膊撑在她的脖子下面,一勺一勺地往她的嘴里送姜汤。
姜汤的味道更要命,她皱着眉才喝了小半碗,又听到刚才那个女孩子说话“这位姑娘是公子的什么人啊?”
原来送汤的人并没有离开啊。她努力张开眼皮,看到个女孩子绰约的身影站在床头,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欧阳雨轩还在用那该死的温柔口气回答“是在下的妹妹。”
“哦,这位姑娘真好命,能有公子这样的哥哥。”那女孩子的口气满是羡慕,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忘记请教姑娘的芳名了。”
“哦,我叫睐苏。”女孩子娇羞地回应。
赵蝶衣蒙蒙眬眬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眉头越皱越深,悄悄在身下狠狠地捏了一下欧阳雨轩的腿,像是在警告什么。
他像是浑然未觉,仍笑着说:“我这个妹妹睥气任性了点,需要做哥哥的多忍耐,如果我有睐苏这样善解人意的妹妹,那是我的福气了。”
“公子太客气了。”
那女孩子大概快乐晕了吧?
赵蝶衣在心中冷笑着,忽然,一个名字在眼前昏暗的世界里一闪而过睐苏?
睐苏!她倏然张开眼,不仅吓了旁边那女孩子一跳,也让欧阳雨轩手中的碗抖了抖。“怎么了?难道这姜汤这么管用?还没喝完你就又生龙活虎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孩子,问道:“你叫睐苏?”
“是啊。”睐苏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大概被她吓到了。
赵蝶衣又问:“你的家,原来就在这里吗?”
“不是。”睐苏说到这里,神色变得黯然“我家原来在房州的漯河村,今年家乡闹灾,全村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只好逃难到这边来投靠姑妈了。”
“你说什么?!”赵蝶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陡然抓住欧阳雨轩的手腕,身子软倒下去。
他急忙环抱住她,姜汤碗脱手掉到地上。
“哎呀,公子你没烫伤吧?”睐苏惊呼。欧阳雨轩顾不上回应她,只是将赵蝶衣托抱住,低声匆匆问道:“怎么了?她是你以前认识的人?”
赵蝶衣喃喃低语“都死了吗?难道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欧阳雨轩深深凝视着她,他本以为在赵蝶衣心中,房州的那些人和事只是童年的回忆,在她心中也算不得什么,她之所以从皇宫中逃出来,想回房州,原因或许多样,但绝没有叙旧的意思。
没想到她会因为房州漯河村人的生死,而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她的身子,火热滚烫,又软得像绵,虚弱地垂倒在他的臂弯里,让他忽然很想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依靠着自己。
以前并没有女孩子这样深的被他圈抱过,这个刁蛮、如小狸猫一样的千金公主,从何时起居然可以牵住他的心神,让他改变了自己做人的原则?
“有我在,放心。”情不自禁,他说出一句让自己都惊诧的承诺。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但是感觉到她的小手更紧地抓住他的衣服,抓住了他的手臂,抓住了他的心。